“爹,我扶您!”
瞧見父親跌跌撞撞的往正房奔去,沈玉徽趕緊上前將他扶住。
屋里的這通電話,顯然就是老父親一直等著的存在。
也是他們沈家人等到現在都不肯睡去的最終報信電話。
他不曉得那里面會透露出什么消息。
但早知道,總比晚知道的要好!
總歸不會被動了。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依舊在持續,沈玉川也已經貼到了身側,幫著大哥將父親給扶到太師椅旁邊。
電話就在這小小的圓茶幾上放著,此刻激烈的聲音還在持續,仿佛電話那頭的人,比屋里的沈家人還要急迫。
幾乎是一瞬間的時間,這正房偌大的空間,便填滿了沈家人。
沈萬山坐在太師椅上,狠狠的吸了口涼氣,接著伸出顫抖的手接起了電話。
“喂?”
他的聲音此刻都充滿著哆嗦,一個字聽出了七八道拐著彎兒的顫音。
“咕嚕!”
房間里,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瞪圓了眼睛去看老爺子的表情。
他們聽不到電話里頭在說什么,只能透過分析父親的神情去判斷事情的嚴重性。
于是這烏泱泱的屋子里,便只有輕微的電流聲……
以及沈萬山緊張忐忑的吸氣聲。
“你說什么?!”
忽然間,一聲爆喝混合著驚恐的聲音猝然響起來。
沈萬山蹭的站了起來。
“爹,怎么了?”沈玉川下意識的出聲。
一瞬間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圍了過來。
“噓!”沈玉徽忙打斷所有人不自覺的驚愕聲。
“玉京――”
忽然間,異變陡生。
剛剛還站立著的沈萬山,在喊完這一句話之后忽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話沒說完,正房梁上的蛛網突然斷裂,細塵簌簌落在沈萬山花白的發頂。
老人喉嚨里"咯"的一聲,眼睛突然瞪得銅鈴大,眼白上爬滿血絲。
噗!
第二口鮮血緊隨其后。
沈玉徽沖上去扶時,父親已經像截枯木般直挺挺栽倒。
王素芬懷里的孩子突然爆發出尖厲的哭叫,玻璃彈珠從磚縫里彈出來,叮叮咚咚跳過沈萬山抽搐的腳邊,滾進門檻縫里不見了蹤影。
“爹!”
“您怎么了?”
“爹爹!”
剛剛被電話鈴聲驚到,又被沈萬山的駭人景象嚇壞的眾人,死一般的兩秒沉寂之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叫。
正房里忽然亂作一團。
沈玉梅撲到窗邊,看見胡同深處有手電筒光柱亂晃,七道光柱像七把雪亮的刀,在青磚墻上劃出凌亂的裂痕。
沈玉閔衣服上的銅紐扣硌得掌心生疼,他數著窗外的腳步聲:一、二、三……七個人。
他這些年聽父親說過不少次,紀委也好、檢察也好,抓人從來都是七人小組,六人封鎖門窗,一人宣讀逮捕令。
沈玉海手里的搪瓷缸子"咣當"砸在鐵皮爐上,滾燙的熱水澆在蜂窩煤上,騰起的白霧中,沈萬山蠟黃的臉突然抽搐起來,嘴角溢出帶血絲的涎水,在"忠厚傳家"的中堂下蜿蜒成蚯蚓狀。
“爹,爹,您沒事兒吧?快,拿茶水來!”
“枕頭,枕頭!別動爹的腰!”
“爹,電話里說什么了?”
有人忙著遞枕頭,有人忙著去倒茶,有人去拽在茶幾上晃蕩不停的電話。
沈玉徽緊緊掐著父親的人中,想去把他按醒。
可沈萬山的氣色仿佛一下子、一瞬間,就被無窮的神力從他身體里抽離,只是一剎那的功夫,精壯的他就仿佛進入了風燭殘年,面色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
“爹,爹,您說句話!說句話啊!”
女兒們蹲在他四周,不停的握著他蒼老的手晃著,悲嚎聲響了一片。
“站開些,讓爹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沈玉徽哽咽著說。
人們半跪半坐在地上往開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