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低著頭的安佑霆側頭一瞧,發現父親安鐸的腳邊躺著一個搪瓷缸子,里頭的茶汁簌簌的淌著,茶葉散了一地,他的手交織在一起,正不安的相互虬結著。
“爸,您還好吧?”安佑霆臉色難看的走過去,蹲在地上把搪瓷缸子撿起來放在木桌上。
“逆子!”
啪!
安鐸一巴掌甩在自己兒子臉上,他忽然站起身,面色剎那間猙獰,胸膛起伏的吼道:“丟盡我的臉……”
"你嚷什么!"
安豐慶把茶壺往桌上一h,褐色的茶湯濺出來,在木桌上洇開一朵花。
被父親訓斥,安鐸扭過頭劇烈的喘息著。
安佑霆低下頭,腮幫子不停的鼓動著,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圍的竊竊私語和嘲笑聲傳入他的耳朵里,使得他腦袋越埋越低。
而安鐸也被這笑聲激的憤怒的轉頭瞪向自己的兒子,布滿皺紋的手背青筋暴起,喉結劇烈滾動,嘴角抽搐的弧度像極了窗欞上未化的冰棱,"家丑不可外揚,這點規矩都不懂?你還特么找記者……"
窗外的麻雀突然撲棱棱飛走。
安豐年身后,蘇清泉已經從人造革公文包里掏出個牛皮紙袋,封口處的火漆印完好無損。
望見那一幕,安鐸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焦急道:“大爺,佑霆年紀還小,他不懂事,您網開一面,求求您了……”
父親的哀求,落在安佑霆的耳里,他的眼眶瞬間通紅,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安豐年接過紙袋時,拇指在火漆印上摩挲半晌,突然發力――
"刺啦!"
封口撕裂的脆響讓所有人心頭一顫。
“你兒子丟的只是你安鐸的臉?”
安豐年臉色平靜的望向安鐸,手指頭卻把火漆一摘,嘭的一下拍在桌上。
“他上的是新聞聯播!你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揚?現在全國都知道他安佑霆的丑事!他把安家的臉都丟盡了!”
“今天這事兒不做,那安家在國內,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未來……”
安豐年將目光投射在安鐸、安豐慶臉上,面無表情的問道:“有人還會跟安家人做生意嗎?”
他說完這話,語氣一頓,問向安鐸:“安鐸,你告訴我,會嗎?”
“……”安鐸難過的閉上了眼睛,站著的身子晃了晃。
“爸!”安佑霆上前把父親扶住,瞧見父親眼皮子底下眼球不住的轉動,卻再也沒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現在安家尚沒有在燕京,也沒在全國嶄露頭腳,卻被這小子把整個安家的名聲敗壞成這個樣子!豐慶,你說未來還會有人跟咱們做生意嗎?別人怕不怕我們搞小動作?”
安豐慶扭過頭,默默的搖了搖。
老座鐘在屋里"當當"地敲響十點,驚起窗外泡桐樹上打盹的麻雀。
“德行四海,業興中華!”
“做事情沒有德行,沒有規矩,安家何以興?中華何以興?”
安豐年一個字一個字的吼著,聲如洪鐘,一聲聲敲在所有人的心里。
“按族規,安佑霆逐出族譜,所有股份……充公。”
聽到最終消息的安佑霆突然癱坐在椅子里,后腦勺重重磕在玻璃窗上,震得窗欞積雪簌簌而落。
安豐年將那枚從中山裝內袋摸出的印章放在桌上,接過兒媳婦蘇清泉燒了火漆點沾的毛筆,在牛皮紙袋中取出的族譜上,輕輕勾勒了一筆。
隨后,他手中那枚鮮紅的家族印章,漸漸和安佑霆的名字重合在了一起。
天臺上,最后一片殘雪從屋檐墜落,在青磚地上摔得粉碎。
不遠處,一串兒警笛聲應景的響起,讓在場的所有人心神一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