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謝禮

“辜負么”蕾娜緩緩垂下頭顱，面龐隨之隱入燭火的陰影之中，晦暗難明。

另一邊，路西亞依舊保持著先前謙卑有禮的姿態，安靜地將目光停駐于王座前的地面，以免讓女王感受到不必要的壓力。

從蕾娜讓他從妮和瑪蓮妮亞之間做出選擇的一刻起，他就已經預見了這場會面的全部方向――雖然同為君臨萬民的女王，但這位滿月女王與永恒女王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比起瑪莉卡深沉可怕的謀略與并吞萬物的野心，蕾娜在心計權術方面簡直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如今距離拉達岡的背叛已經過去了足足十三年，可她非但沒有從悲痛中走出，反而愈發沉淪其中，以致漸漸步入癡狂。

所以正如蕾娜自己所說，她絕不可能逼迫路西亞放棄瑪蓮妮亞，恰恰相反，她還會拿這件事試探路西亞的心性，看他能否頂住自己的壓力堅持本心。

但對路西亞而，順利通過女王的“靈魂拷問”只是這場會面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環。

既然蕾娜還遠遠沒有陷入前世那種徹底瘋狂，整日沉迷于用拉達岡贈予的大盧恩制造子嗣的階段，那么為什么不嘗試拉她一把呢？

從遠處考慮，三年前與三月神的短暫接觸中，k們就曾托付他照拂作為最后一股月之傳承的卡利亞王朝，往近里說，有妮等人的關系擺在面前，他也不可能對蕾娜女王的病情視若無睹。

最后則是出于現實局勢的考慮雖然他還沒摸透學院手中的底牌，但站在他目前的高度，已經可以清晰無比地洞察到時局之下洶涌的暗流。

不論接下來這場魔法大會將在野心家們的誘導下走向何方，卡利亞以及它背后的整套殘存星月體系都必將成為這場暴風雨的核心所在。

這種敏感時期，相對于任由蕾娜繼續步入瘋狂，一位能維持理智的滿月女王至少足以保證卡利亞在風暴中巋然不倒。

于是他悄然展開記憶戰場，將精神力影響從虛幻中無聲探入現實。

蕾娜在這段長久的沉默之中想到了很多。

聽到路西亞口中的“辜負”一語，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背井離鄉的三個孩子，也不是失去女王之后朝局日益混亂的卡利亞王朝，而是那個數十年如一日，默然無語地守護著她的騎士。

他是第一位卡利亞騎士，既是最強的一位騎士，也是唯一一位不屬于卡利亞王室和“滿月女王”，而是獨屬于“蕾娜”一人的騎士。

在卡利亞先王、她的母親希莉亞女王執掌權柄的時代，在她還是個剛剛涉足魔法領域的少女，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騎士學徒的時候，穆格拉姆就已經如同滿月投下的月影一般，默默守候在蕾娜的身邊了。

路西亞能夠面對她的威壓，毫不猶疑地宣誓他對蘭斯、對妮、對瑪蓮妮亞的感情.可自己呢？

她真的能夠說清，她究竟有幾分在乎自己的騎士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蕾娜含混不清的呢喃著，她苦惱地抱住腦袋，清明的瞳孔中再次溢滿了混沌的茫然與苦痛。

“我以為你會永遠陪著我的，不論我做了什么，做錯了什么，你都不會離開我的，是嗎？”

她用力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幕幕宛若細沙繪成的記憶。

有穆格拉姆單膝跪地，接受她以長劍輕拍他兩側肩頭，受封騎士的典禮；

有她在雷亞盧卡利亞的講壇上恣意揮灑才華，演講著魔法領域的最新發現，而他在觀眾席上報以誠摯而激動的眼神，熱烈鼓掌的情景；

也有十七年前，卡利亞與黃金樹的最后一戰前夕，他沉默地握著劍柄，神情晦暗地在她的法師塔前徘徊.可他終究沒有敲響那扇門扉，而她分明看見了一切，卻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

第二日，利耶尼亞湖上激起的巨浪仿佛要遮蔽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