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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 章 鄭紅旗真心托底,于偉正出席大會

      又寒暄幾句,苗國中便帶人離開了。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梁滿倉愛人才低聲對鄭紅旗說:“紅旗市長,您別見怪……我就是心里憋得慌。老梁他……就是被他們……”她說不下去,抹了把眼淚。

      鄭紅旗安慰道:“嫂子,別多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滿倉同志把身體養好。其他的,有組織,有市委。你安心照顧滿倉,有什么困難,隨時跟我說。”

      我也上前寬慰幾句,并和鄭紅旗一起,將兩個裝有慰問金的信封硬塞到梁滿倉愛人手里,接著進了病房。

      梁滿倉躺在病床上,依然熟睡。主治的醫生在旁邊提醒道:用了藥,估計要睡一會。

      梁滿倉的愛人要喊醒,鄭紅旗打斷道:“哎,算了,讓老梁好好休息吧。”

      離開醫院,上車后,鄭紅旗的臉色沉了下來。

      “看到了吧?”鄭紅旗忽然開口,帶著一絲嘲諷,“人倒下了,該來的‘關心’一點不會少。苗國中親自帶隊,陣容齊整。話也說得漂亮,工作沒做好,讓縣長操心了。可那天的會上,他們但凡有半分真的想把工作做好,滿倉也不至于……”他沒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我沉吟道:“紅旗市長,看來曹河就是以苗國中為代表的地方勢力尾大不掉啊。”

      “是啊,但是也不止苗國中一個人,你以后慢慢體會。”鄭紅旗望向窗外,眼神悠遠,“所以,朝陽,你這次去,是真要打硬仗、啃硬骨頭了。于書記讓我跟你交底,那我就多說幾句。曹河的干部,大致分幾塊。一塊是苗國中留下來的,以苗東方為代表,盤踞在城關鎮和縣直一些要害部門,樹大根深,關系復雜。他們不一定明著對抗縣委決策,但擅長軟抵抗,陽奉陰違,打著‘穩妥’、‘研究’的旗號,能把任何急事拖成黃了的事。棉紡廠的事,就是典型。”

      我點頭道:“看出來了,今天這些干部,我記了一個八九不離十。”

      “第二塊啊,是本土起來的一些干部,像孫浩宇這種,能力有一些,但更看重眼前利益和自身位置,喜歡觀望,見風使舵,哪邊風大往哪邊倒,缺乏原則性和擔當精神啊。他們和苗東方那幫人,有時候利益一致,就抱團;有時候利益沖突,也會互相拆臺。但總體上,在抵制‘外來干部’推動觸及利益的改革方面,他們容易形成默契。”

      “看來也不是鐵板一塊啊。”

      “第三塊,是像梁滿倉這樣外地交流來的,或者像縣委副書記馬定凱這樣相對務實、想干點事的本地干部。但他們往往勢單力薄,或者受制于各種關系,難以施展。馬定凱跟我反映過不少問題,但很多時候也無能為力。”

      “剩下的,就是大多數普通干部,觀望,隨大流,領導讓干啥就干啥,缺乏主動性和創造性。”

      鄭紅旗轉過頭,看著我,語氣凝重:“你去了之后,首先要解決的,我看不是棉紡廠那塊地,而是人心,是風氣,是縣委的權威。要把那些想干事、能干事、敢干事的人用起來,支持起來;要把那些只琢磨人不琢磨事、甚至暗中使絆子的人,要么爭取過來,要么調整出去。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必須要做,而且要盡快做。于書記支持你調整班子,這就是尚方寶劍。但怎么用,用在誰身上,什么時候用,這里面的火候,你要把握好。”

      我認真聽著,將這些話一字一句記在心里。但是,在棉紡廠的處理上,我和紅旗書記的看法并不相同,棉紡廠的問題不能回避,這是全縣上下都關注的重點,如果在這個事情上我不能處理好,自然也有可能掌握不了工作的主動。但是這事怎么辦?該從那些地方入手,一時沒有想好。

      “我明白,紅旗市長。謝謝您的提醒。我會謹慎行事,但該出手時,也絕不會猶豫。”

      鄭紅旗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后的釋然:“你辦事,我是放心的。臨平、東洪你都干得不錯,相信曹河也難不倒你。我這邊,市政府一大攤子事,以后曹河就主要靠你了。有什么需要協調支持的,隨時找我。”

      車到市委家屬院附近,鄭紅旗的專車離開。我步行回家,心里反復琢磨著鄭紅旗的話,以及今天在醫院門口見到苗國中一行人的情形。

      休整了半天,洗了洗衣服,畢竟我不在,曉陽的衣服都留著給我洗。

      與東洪的曹偉兵、焦楊、劉志坤、韓俊一眾干部打了幾個電話,說了些客套話,心里還是想著曹河的事。

      市委于書記親自許諾,可以帶幾個干部,我思前想后,帶上焦楊倒是合適,只是曉陽怕是不同意。焦楊不行,曹偉兵去了臨平,馬上就想到了劉志坤。

      劉志坤的報告打上去了,但是因為丁洪濤的事情,一直沒批,看來是可以爭取一下做一個調整。雖然沒記住組織部長的名字,但是組織部長不姓公,絕對不姓啊。

      晚上的時候,曹偉兵帶著焦楊和一眾干部來到了市里面,自是一番不舍,戰斗了兩年多的戰友,就這樣又各奔東西。

      晚上醉醺醺的到家,曉陽一把迎了上來,小跑兩步自是一陣親昵。

      十分鐘后,曉陽道“人醒了沒有?”

      “嗯,人已經醒了,沒有生命危險,但要靜養很久。”

      “曹河那邊……我聽說很復雜,比東洪當年還麻煩。”

      我安慰道:“別擔心。工作嘛,到哪里都有困難。紅旗市長也交代了很多實際情況,我心里有數。”

      曉陽嘆了口氣,知道勸不住,只能叮囑:“那你一定小心。我聽說曹河那邊,黑社會也比較多,有些干部很排外。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是離開焦楊遠了些。”

      我看向曉陽,不解的道:“怎么,在你心里,焦楊比黑社會還可怕?”

      曉陽十分不屑的道:“黑社會?在黨委鎮府面前談黑社會?你這不是傻?但是焦楊就不一樣了。防不勝防啊!”

      曉陽調侃完焦楊,解開外套的衣服扣子道,這么多天沒見面啊,有點生疏了。要不咱們找個地方,熟悉熟悉?

      “什么意思?”

      “哎呀,上次在黨校,車上,還挺寬敞的啊!咱們也去小別一下……”

      就在我與和曉陽討論到底該去車上還是去房間的時候,在曹河縣城一處裝修考究的酒店里,苗國中、苗東方、孫浩宇,還有縣國土局長梁天野、城關鎮長陸東坡等七八個人,正圍坐大圓桌旁,桌上擺滿豐盛酒菜,氣氛熱烈。

      “苗主任,您說,梁滿倉這一倒,縣長這位子……真的還能干?”孫浩宇抿了口酒,試探著開口,臉上帶著慣有的似笑非笑。

      梁天野接口道:“梁滿倉那是他自己氣量小,身體又不好,能怪誰?”

      陸東坡道:“咱們在會上說的也是實話嘛,沒資金,沒政策,空口白牙讓支持改革,怎么支持?最后還不是不了了之。要我說,這縣長,我看早晚,還得咱們曹河人自己來當,才懂曹河的實際情況,知道怎么干。”

      “就是!”組織部長鄧文東附和,“當年苗主任在的時候,咱們曹河的國企多紅火,稅收貢獻全市第一!后來呢,外地人來了,瞎指揮,亂折騰,把好端端的廠子都搞垮了。要我說,東方縣長這些年分管工業,辛辛苦苦維持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縣區干部聯動調整,縣委書記被李朝陽搶走了,但當縣長,那是順理成章!總不能便宜了馬定凱那小子吧?”

      苗東方坐在苗國中下首,表情平靜,只是端著酒杯慢慢轉動,沒有接話。

      苗國中放下筷子,拿起毛巾擦了擦嘴,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臉上帶著一種老成持重的嚴肅。

      “你們啊,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緩緩開口,桌子上就安靜了下來“梁滿倉是在縣政府的會上,當著那么多局長的面,被氣得突發腦出血。這事兒,性質很嚴重。往輕了說,是縣長個人身體原因,加上會場語沖突引發的意外。往重了說,這是什么?這是班子成員和下級公開頂撞、圍攻主要領導,導致嚴重后果!市委、于書記會怎么看待這件事?會怎么看我們曹河的干部隊伍?”

      稅務局長王志遠道:“老領導啊,他怎么看是他的問題,我們怎么辦是我們的問題。咱們大家都是按政策辦事嘛!”

      苗國中的沒有這么樂觀,他的目光尤其在苗東方臉上停留一瞬:“你們還想著縣長位子?我看,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消除負面影響,如何向市委表明,那天會上只是正常的意見討論,只是梁滿倉個人身體原因導致的意外,而不是什么圍攻,更不是什么有組織的對抗。東方,那天你的發,雖然沒有什么過激辭,但態度是消極的,是推諉的。這一點,你要有清醒認識。”

      苗東方放下酒杯,點了點頭,表情依然沉穩:“叔,我明白。我當時……也是覺得事情難辦,想穩妥點。”

      “穩妥?”苗國中微微搖頭,“在那種場合,在梁滿倉明顯已經急了的情況下,你的‘穩妥’就是火上澆油。孫浩宇,”

      他看向孫浩宇,“還有你,那些話,說得太尖銳了。什么‘讓梁縣長自己給自己表態’,這是你一個副縣長該說的話嗎?梁天野,陸東坡,你們也是,一句‘群眾不認’,一句‘管不了’,就把責任推得干干凈凈?你們是代表縣委、縣政府在做群眾工作,在做基層工作!這種態度,是干不成事情的嘛!”

      被點名的幾人,臉上都有些訕訕。孫浩宇辯解道:“苗主任,我們……我們說的也是實際情況嘛。西街村那些群眾,認死理,工作確實難做……”

      “難做就不做了?遇到困難就躲?”苗國中打斷他,語氣加重幾分,“你們別忘了,梁滿倉雖還是縣長,而且縣委書記來了李朝陽!”

      他看向眾人,緩緩道:“李朝陽應該在省委黨校學習,這個時候突然回來接班,還和鄭紅旗一起出現在醫院,你們覺得,這意味著什么?”

      桌上幾人面面相覷。苗東方眉頭微皺:“李朝陽?不就是靠媳婦嗎?”

      “提前結束省委黨校的學習?”苗國中反問,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我告訴你們,都別太樂觀了。市委讓李朝陽來接曹河這個攤子,現在看來麻煩就大了。”

      “李朝陽?他一個外地干部,在東洪才干了多久?曹河的情況這么復雜,他來了就能玩得轉?”孫浩宇有些不以為然。

      “你別小看他。”苗國中沉聲道,“李朝陽這個人,不簡單。他在臨平就干得不錯,到了東洪,那是把多少干部送進去了?最關鍵的是,這個人背景復雜,上面有人。而且,做事有股子狠勁,不按常理出牌,東洪和臨平都是有血的教訓的。我估計,曹河這潭水,就要被他攪渾了。”

      鄧文東道:“我是聽說過一些,平安干部,都有些手段!”

      “所以,你們啊,都給我打起精神,最近收斂點,該做的工作,面上要做得漂亮,別再讓人抓住把柄。特別是棉紡廠那邊,讓下面的人都安分點,別在這個時候鬧出什么事來,給人遞刀子。穩定發展對大家都有好處嘛!”

      陸東坡有些不服氣:“苗主任,棉紡廠那塊地,西街村的群眾情緒很大,我們城關鎮也只能是盡量安撫,真管不了那么多。再說了,無論誰來了,不也得按規矩辦事?曹河這么多廠子,這么多工人,誰來了,都得掂量掂量。”

      苗國中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么,只是拿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眼神有些深邃。

      他心里清楚,這些手下人,在曹河地盤上橫行慣了,未必真把李朝陽這樣一個“外來戶”放在眼里。

      但他有一種直覺,這次,可能真的不一樣了。梁滿倉倒下的方式,太具有沖擊力,等于把曹河班子內部的問題以一種極端的方式暴露在了市委面前。

      于偉正那個人,他了解,看似溫和,實則手段老辣,安排秘書長的手下去當縣長,自己的鐵桿把控東洪、財政局和組織部,周海英辭職,丁剛和魏昌全都要牢底坐穿,這人不是軟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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