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行政公署專員齊永林將臨平縣委書記李學武和縣長羅正財叫到了辦公室,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對二人在地區會議室當著鐵道工程局的面發生爭執進行了嚴厲的批評,作為地區專員,面對臨平和平安兩縣,齊永林無法表態,但齊永林內心知道,從發展的角度上來看,羅正財的眼界和思路太過保守,但是地區專員并不好直接插手一位縣長的任免,看著倆人都委屈的表情,齊永林講了些團結就是力量的大道理,活了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就讓兩人回去繼續干革命工作去了。
鄧牧為和崔浩、陳解放在地委大院里一直等著李學武,李學武走出大樓,回望一眼地委大樓的迎門墻上寫著為人民服務五個鎏金大字。
緩步下來臺階,秘書李勝男已經從手中接過了包,說道:“李書記,牧為書記在等您。”
李學武看向了地委大院里的大花壇,花壇的邊上鄧牧為、崔浩和陳解放屹立在旁,瑟瑟冷風、掩面而來、讓人沉思、讓人清醒,幾人的發型都已經凌亂,相視無。
火車一響,黃金萬兩,鐵路從臨平縣改道平安縣,鄧牧為幾人沒有實至名歸的喜悅,更多的是同志之間的惺惺相惜,當然的飯局上,幾人都頻頻地對著李學武敬酒,沒有在提鐵路的事。
李學武心中十分苦悶道:“臨平縣的經濟,在全地區墊底,領導班子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昨天我給大家做工作,多數人都是處于搖擺的狀態,修也行,不修也行,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說著,就干了一杯酒。
鄧牧為道:“學武啊,這事你已經盡力了,你剛去,雖然是一把手,但是要打開工作局面,不能操之過急。部隊里常講,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是外縣人,當地干部接納你,還需要時間。”
崔浩道:“現在我們修路,也是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之前曹河沒換人之前,根本推不動,曹河換了書記,李顯平現在親自擔任指揮長,已經動起來了。”
李學武給大家發了煙,道:“是啊,我不也是去頂老郭的,但是老鐘啊,現在日子也不好過,很多人反映他在搞平安幫,你我幾人都是骨干。對了,老崔啊,解放,我要提醒你們,現在有不少反映,說你們的交通工程公司和一些個體老板關系匪淺、不清不楚的。修路采購碎石、條石、瀝青,這些金額巨大,提醒兩位老弟,可要注意糖衣炮彈。”
崔浩搖了搖頭,道:“都知道我以前是平安縣的縣委辦主任,不少人在拿我做鐘書記的文章,上周檢察院和監察局還分別找我談了話。”
鄧牧為道:“學武說得對啊,可要注意糖衣炮彈啊,現在社會上的一些人,太浮躁了,想掙大錢,想掙快錢。崔浩、解放,你們兩個手握大權,一定要警惕啊。人情歸人情、公道歸公道。”
崔浩舉著杯子笑道:“彼此彼此,共勉共勉”
從統戰部出來,這是羅常委交辦給我們的第一項工作,摸不清領導的脾氣,我和吳香梅又趕回了鄉大院,畢竟有的領導性子急,交辦了工作,第二天就會問落實情況,落實領導決策本身就是態度,而事情干到了什么程度,則是能力問題。在這個運行規則里,態度和能力一樣重要。
到了安平,又是老葛帶頭,去吳家仁老革命家里走了一趟,懷義書記來,大集上的群眾將這馬路清理了幾遍,房前屋后堆積的柴草都已經不見了蹤影,聽說縣里如此重視吳家義返鄉,老葛聽了就直搖頭,道:“這家伙八成是背叛了革命,從解放軍跑過去干國軍,咋還敢回來?”
吳香梅道:“老葛啊,現在上級有規定,對待歷史要正確認識,都是一個老頭了,再去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已經沒有了意義。”
吳家仁的日子現在過得不錯,平日里兩個女兒都十分孝順,時常到這小院里來看望兩位老人。房間里的家具都是找木匠新打的,房間里還散發著淡淡的油漆味道。
按說,孫家仁這樣六十出頭的年齡,膝下又沒有傳統意義上傳宗接代的兒子,是不會再置辦新的家具的,就比如我們村里的幾戶沒有兒子的老人,老兩口省吃儉用的還是多少有那么點積蓄,但只要是沒有兒子的家庭,房屋都十分的破舊,十之九八都還是漏雨透風的黃泥土屋,更沒有再建房的打算,按照這些老人的想法,我就是吃了喝了也不建房,自己沒有兒子,建了房子只有外人來繼承,所以但凡是沒有兒子的家庭,其住房看起來都十分的破敗陳舊。
孫家仁是個老革命,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兄弟還活著,拿著那封海島來信,不由得痛哭流涕,但孫家仁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兄弟還要回來。這反而讓孫家仁陷入了無限的恐懼。
自己的兄弟一直沒有交代為何去的海島,如果兄弟回來,歷史問題沒有交代清楚,會不會還沒到家就被抓了,當年聽說有人吃了海島氣球帶過來的餅干,就被發配到了勞改隊。所以,收到回信之后,這孫家仁沒敢聲張,就去找了在地毯總公司當副廠長的大女兒,這大女兒作為廠里的干部,知道這件事不是單純的叔叔返鄉這么簡單,更沒有父親想得那么復雜,就主動給組織做了匯報,這也就有了縣委統戰部羅部長說的信息倒灌一事。
看了家里的情況,又商量置辦電器,老葛道別的不說,先喊電工把這電接通,該安裝的插座按上,大致商量了一下,就各回各家去了。
到了家,向鳳和向濤在家,看起來又是一臉的愁容,曉陽和向鳳正在講著什么。
我忙問道,咋啦這是,又有什么事?
曉陽道:“這不是懷義書記要來了,縣里辦了學習班,二叔剛出來,就被學習班接走了。”
向鳳道:“三哥,這學習班就是來抓人的,曾經犯過問題的人,都被抓走了。”
我道:“這事我知道,是地區的統一安排,每年都會組織有犯罪前科和處在緩刑期的人接受一段時間的教育。鳳啊,你也別擔心,這種學習一下法律法規,接受一些勞動技能的培訓,人在里面管吃管喝,受不了啥罪”。
聽我這么說,向鳳就放下了心來。看著房間的沙發邊上有四五盒大大小小的禮品盒,算下來價格不便宜。就道:“你們來家里還拿什么東西,一會全拿走。”
曉陽悄悄地踩了我一下,道:“鳳和向濤買的,我都挺喜歡吃的,拿什么拿呀,放下。”
鳳不再像剛來家里的那份扭捏,道,就是,我們又不是天天來。
向濤則看著豈露,只是豈露尚小,還懂不得被人逗來逗去,倒還是聽話。平日沒事的時候,都是大嫂做飯,今天也不例外,天氣寒冷,蓋房子的不多,大嫂的生意勉強維持保本。
碗里盛了母雞的雞湯,剩下的些許雞塊,大嫂用辣椒又來了一次清炒,一雞兩吃,有湯有菜,其樂融融。
吃過了飯,我就開車送向鳳和香波回汽車聯營公司,曉陽又從客廳里拿了些東西給了向鳳和向波,路上的時候,向波猶猶豫豫地道:“三哥,給你說件事。”
啥事,向波,有事就說。
向波鼓足了勇氣,道:“三哥啊,我想學開車。”
想學開車啊,不是什么大事,需要我做什么?
我們開車的師傅幫我聯系了,現在駕校的名額比較少,排隊要排到明年夏天去了。三哥,你知道,我是押車的,一個月現在能掙一百二,這錢按說不說了,咱村里的莊稼漢子,累死累活的一年也就掙個幾百塊錢。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向鳳看向波不好意思說,就道:“三哥,我說吧,是這樣,向波不會開車,有時候出個遠門,開車的師傅累了,別的押車的都有證,向波沒證就替不了師傅,所以,很多師傅就不愿意帶向波了。”
嗯,人家師傅也想著找個人搭把手,也算是人之常情,向波,你該學就去學,我來幫你聯系下,插個隊,也算不上什么違規。
向波又道:“學車,學車需要開證明,三哥,你知道,咱家這個情況,人家不愿意開證明。”
什么證明,村里還是鄉里。
村里,村里開,現在村里大隊不給蓋章,說爹娘被關了,這個證明村里不敢開。
我看著向波有些氣餒,道:“沒事,三哥問問,不是多大個事”。我心里暗道,有綱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還記著二勝的仇?又或者是其他村里的什么人從中阻攔。
送了人,回了家,大嫂已經回到了隔壁房間休息。曉陽我倆難得今天都沒有應酬。縣醫院家屬院的暖氣很足,曉陽穿了一套淺紅色的秋衣,一邊哄孩子,一邊翻書,嘴里還哼唱著小曲,篩羅羅、打場場、磨麥美、看姥娘。豈露的小嘴微微張,眼睛緊閉,好像在微笑,或是剛剛夢到什么美好的事情。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呼吸均勻而輕柔,有時會聽到輕輕的鼻息聲,像是在跟世界宣告她的滿足和安寧。
孩子是最好的陪伴,看著曉陽和豈露,一股滿足和幸福感油然而生,心中涌起一股溫柔的情感,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所有的煩惱和憂慮都煙消云散。這一幕是世界上最美的畫,是生命中最珍貴的瞬間。
看我洗漱完畢,曉陽也放下書,曉陽把孩子輕輕地抱給了我,道:“我收拾一下床”。
白熾燈微黃光線勾勒出曉陽完美的曲線,曉陽本就長得漂亮,這樣看起來五官顯得更加立體而精致。曉陽的嘴唇微微上翹,下巴或許圓潤,或許尖俏,但都顯得非常和諧,與整體的面容相得益彰。燈光的朦朧為曉陽增添了幾分與眾不同的韻味,不知不覺地讓人看不夠,實在是看不夠。
曉陽扭過臉,看著我稍許走了神,伸出了手,拍了拍我的臉,嬌羞地道:“今晚,咱們繼續研究基本國策”。一股子暖流從耳中流入了心間,這種溫暖十分真實。曉陽看著床上,又拍了拍我的臉,道:“笨蛋,咋抱的孩子,尿了一床,活動取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