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的消息很快就被媒體曝光。
原本就沸沸揚揚的輿論場,瞬間被點燃了新的火藥桶。
“顧時序真不是人!終于把人家媽害死了!”
“蘇雅欣一家才是罪魁禍首!設備設計師是她爸和哥,怎么早不爆出來造假?偏偏這時候爆出來?他們就是故意的!”
“蘇家父子倆都是行業敗類,蘇婊更是蛇蝎心腸,一家子都該被釘在恥辱柱上!”
網絡上的謾罵聲像潮水般涌向顧時序和蘇家,尤其是蘇雅欣幾乎被網友的唾沫星子淹沒。
她之前在醫院被潑糞的事被重新翻出來,評論區里全是“活該”“報應”的聲音。
就在這時,顧時序通過顧氏集團的官方賬號發布了一條聲明。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平靜地寫道:“岳母唐婉華女士的離世,我深感悲痛與自責。作為女婿,我未能保護好她,這是我一生的遺憾。后續的葬禮事宜,將由我全權負責,務必讓岳母走得安詳。我知道,我過去的錯誤給我太太帶來了無法彌補的傷害,我不會逃避,更不會推卸責任。未來,我會用實際行動彌補我的過錯,承擔起我應盡的責任。”
聲明一出,輿論瞬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一邊倒的罵聲中,漸漸冒出了不同的聲音。
“說真的,顧時序這波操作還挺男人的。至少他沒有像蘇家那樣躲起來,還敢站出來承擔責任,比那些只會甩鍋的渣男強多了。”
“雖然他出軌不對,但岳母去世后,他能主動站出來處理后事,還愿意彌補,說明還有點良心。或許真該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對比蘇家,顧時序這波確實顯得有擔當多了。估計他以前也是被蘇婊騙了!咱們之前,不也被蘇婊耍得團團轉?”
“行了吧!馬后炮誰不會呀?人家媽都死了,他現在說這些屁話有什么用?”
“……”
我坐在房間里,看著他的聲明,只覺得無比諷刺。
這時,朵朵走了進來。
孩子們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她們只能看出我心情不好。
朵朵小心翼翼地說:“媽媽,爸爸說想要跟你聊聊。但是你的電話打不通,他就打到我這里了。”
說完,朵朵將自己的小手機給我。
我沒理會,也沒有接。
朵朵拿起電話對顧時序道:“爸爸,媽媽不太想搭理你。”
顧時序應該是讓她摁了揚聲器,緊接著,他的聲音傳入我耳里:“昭昭,我是真的想彌補你。我已經請了專業的團隊,一定把岳母的葬禮辦得風風光光。有些細節,想跟你商量一下,聽聽你的意思。”
我直接摁掉了朵朵的電話,嚴肅地對朵朵說:“以后,你爸爸的電話你可以接,但是,我不想接。明白了嗎?”
朵朵一愣,似乎被我嚇到了,怯怯地點點頭,離開我房間。
可我沒想到,顧時序聯系不到我了,竟然直接在微博上申請了個個人賬號,發表了第一條微博,并且還艾特了我。
“昭昭,我知道你現在不愿見我,也不愿聽我解釋。我已經請了業內最專業的葬禮團隊,所有事宜都已安排妥當。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以岳母的葬禮為重,我們先一起把她的后事辦好,好嗎?”
配圖是葬禮團隊的資質證明,還有一份詳細的流程規劃,看起來做得滴水不漏。
顧時序這賬號還沒申請多久,迅速積累了幾十萬的粉絲,所有人都在吃瓜。
底下的評論區也炸開了鍋。
之前那些覺得顧時序“有擔當”的聲音,此刻更是占了上風:
“說真的,葉昭昭這次有點過了。顧時序再怎么錯,也算是女婿,葬禮上有他出面,至少能讓岳母走得更體面。”
“生死面前,那些恩怨真的該放一放。顧時序都做到這份上了,葉昭昭還在耍小孩子脾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我們向理不向人!顧時序愿意承擔責任,葉昭昭就該給他個臺階下,先把老人的葬禮辦完,這才是正事!”
我看著這些墻頭草的鍵盤俠,只覺得可笑。
我直接在微博上回復了顧時序三個字:“你不配。”
……
母親的葬禮,我決定一切從簡。
她昏迷了整整二十年,曾經的親友早已散落天涯。
如今能真心為她難過的,不過是我、葉家父母和幾個親近的人。
大張旗鼓的儀式于她而毫無意義,倒不如選一處清幽的墓園,讓她安安靜靜地待著,遠離這世間的紛擾。
安葬的日子定在三天后,我翻日歷的時候才發現,那一天,恰好是我的生日。
二十多年前的這一天,她忍著劇痛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卻要親手將她送入冰冷的墓穴。
……
葬禮當天沒有下雨,天空是淡淡的灰色,像蒙著一層薄紗。
墓園里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松樹葉的沙沙聲。
我穿著一身素黑的衣服,手里捧著母親的骨灰盒,盒子不算重,可我卻覺得重逾千斤。
那里面裝著的,是我二十年的堅持。
葉家父母站在我身邊。
宋今若和沈老夫人他們也來了。
沈老夫人手里拿著一束白色的菊花,輕輕放在墓碑前,嘴里小聲念叨著:“婉華啊,你放心地走,昭昭我們會好好照顧的。”
沈宴州就站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沒有靠得太近,卻用一種無聲的姿態護著我。
當工作人員將骨灰盒放入墓穴,我終于忍不住,蹲在墓碑前,將額頭輕輕貼在冰涼的石碑上。
“媽,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輕輕開口,聲音沙啞得只有我自己能聽清。
風吹過,帶著墓園特有的清冷氣息。
我仿佛能感受到母親的手輕輕落在我的頭頂,像小時候那樣溫柔地撫摸我。
她生了我,給了我生命;如今她為我而死,用這種慘烈的方式,讓我徹底斬斷了與顧家的牽絆。
從今往后,我不會再有生日。
……
從墓園出來時,午后的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一片淡淡的光暈,卻無法驅散我心中的陰霾。
剛走到墓園的鐵門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撞入眼簾。
顧時序站在不遠處的香樟樹下,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茍,可那張臉卻灰敗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
有悔恨,有痛苦,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他一早就來了。”沈宴州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帶著一絲沉穩的安撫,“我讓人攔在了外面,沒讓他進去打擾伯母的安寧。”
我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邁開腳步,朝著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經過顧時序身邊時,我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可就在我即將拉開車門時,身后傳來了顧時序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急切:“昭昭!”
他快步追了上來,聲音里滿是慌亂的辯解:“不是我,我沒有害死岳母!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知道她對你有多重要,我怎么可能會傷害她?是蘇家人瘋了,蘇仲平才是罪魁禍首!”
他失去了往日的矜貴清冷,在這么多人面前語無倫次地辯解。
我沒有轉身,一字一句地開口:“可這一切,全部都是因你而起。”
說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沈宴州隨后上車,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緩緩啟動,透過后視鏡,我看到顧時序依舊站在原地。
可我心里沒有一絲波瀾。
他的悔恨,他的痛苦于我而,早已毫無意義。
母親的命,我所受的苦,都不會因為他的一句“不是我”而消失。
從今往后,我的世界,再也不會讓他踏入半步。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回去的路上,窗外的街景緩緩倒退,我也離媽媽越來越遠。
“我已經讓高朗重新整理了證據,提交給法院了。”
沈宴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側過頭看著我,道,“我爭取讓他們盡快重新開庭,離婚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全權負責。”
我轉過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卻只能勉強擠出一抹蒼白的微笑:“謝謝。”
母親的離去像一塊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哪怕是原先如此強烈的離婚訴求,在此刻都變得模糊了。
沈宴州沒有說什么安慰我的話,只是輕輕將我的頭摁在他肩上。
……
母親去世后,我的日子看似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