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瀏覽著郵件內容,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慢慢收緊。
私人偵探去了顧時序在英國留學時的學校,跟他的老師求證。
許多老師都說顧時序與蘇念恩是校園里人人稱羨的一對璧人。
蘇念恩是學校里公認的冷美人,她只在面對顧時序的時候才展露笑顏。
據說如果不是那場意外讓蘇念恩癱瘓,顧時序已經準備在他們畢業后把蘇念恩帶回顧家了。
我忽然想起顧時序出國那幾年,我那些石沉大海的短信。
原來,一切早已有跡可循。
那時的我,都快要放棄這段單相思的感情了。
可我大學畢業那年,顧時序卻突然帶著鉆戒回來跟我求婚。
那時候蘇念恩應該是剛出了那場意外癱瘓在床。
以顧時序對她的感情,不該痛苦萬分嗎?
為何轉身回來娶我?
……
我瀏覽完所有內容后,給私家偵探發去信息,跟他們約好明天把蘇念恩的毛發樣本交給我。
然而,第二天,我按時到了約定好的咖啡店。
整整等了半個多小時,依舊沒等到對方出現。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屏幕上“顧時序”三個字,驚得我心里一咯噔。
我接了電話,他聲音裹著冷沉的寒意,道:“過來見我。”
“我沒空。”
我壓著喉間的澀意拒絕。
“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他每個字都仿佛從指縫中碾過,帶著極力隱忍的陰戾。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知道我派人查他和蘇念恩的事了?
既然如此,我現在更不能見他,誰知道他會不會對我怎樣?
我道:“顧時序,你沒做虧心事,何必動怒?有些話,你可以在電話里解釋,不需要當面說。”
“我在岳母的病房里。來不來,隨你。”
電話被掐斷的聲音讓我的心緊緊收縮著,抓起包沖出了門。
說實話,以前顧時序就算再生氣,我也沒有聽過他這種語氣。
仿佛火山噴發前死寂的熔巖,下一秒就要吞噬一切。
然而,當我趕到醫院時,發現不只是顧時序,蘇雅欣竟然也在。
我還沒來得及質問為什么要帶這女人來我媽媽這兒,蘇雅欣就朝我撲了過來。
“葉昭昭,你恨我就恨我,為什么要對我姐姐下手?我姐姐從沒惹過你,你為什么要害死她!”
她又哭又叫,跑到我面前狠狠扯著我的衣服,不停地搖晃著。
顧時序站在病床邊,眼底翻涌著猩紅,周身冷得像座冰雕。
我被蘇雅欣這莫名的攻擊弄得莫名其妙,也來了脾氣。
我一把將她推開,蹙眉道:“有話就說話,別撒潑!”
顧時序扶住她,眸光像是淬了毒看向我:“心理素質真好。哪怕在岳母面前,你也能面不改色。”
我深深吸了口氣,道:“對,我是找私家偵探調查你了。難道,我們結婚四年,我連知道真相的權利都沒有嗎?”
“葉昭昭!”
顧時序厲聲打斷我,語氣陡然沉了下去:“只有她死了,你才能甘心,是不是?”
我震驚地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蘇念恩死了?
蘇雅欣靠在顧時序懷里痛哭:“我姐姐昨晚自殺了!監控拍到陌生人潛入她病房,他們說是你派他們去的。你太狠了!你真是太狠了!姐姐走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給時序哥留下。”
顧時序臉色如死灰,目光卻像能剜掉我肉的刀,“你究竟對念恩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我坦然地說:“我只是讓私家偵探幫我去取蘇念恩的毛發樣本。當時,偵探說蘇念恩已經睡著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她的死,跟我沒有關系。”
蘇雅欣眼中閃過一抹鋒芒,極力地反駁我:“可為什么我姐姐以前一直好好的,為什么偏偏在你派人過去之后,她就自殺了!你是不是讓人對她說了什么話?我姐姐有嚴重的精神疾病,不能受刺激的。”
顧時序眼神結了冰,一字一頓:“我要聽實話。”
“這就是實話!”
我拔高聲音道:“如果你覺得我說謊,或者你有證據,那你盡管去報警,告我故意殺人!如果你沒有證據,就別血口噴人!”
蘇雅欣仍在一旁哭著,“我姐姐病房里沒有監控,你就是利用這一點,才肆無忌憚地害她吧?就算我們沒有證據,也并不代表你沒做!”
顧時序不再逼問我真相,但他心里已經確定是我害死了蘇念恩。
他不再看我,視線落在病床上昏迷的母親身上,聲音平靜得殘忍:“念恩不能白死。是讓你母親贖罪,還是你自己贖罪?”
我下意識地心驚起來,走過去拉住他,憤聲道:“顧時序,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們自己解決。如果你害死我媽,我會告你故意殺人!”
顧時序嘴角噙著一抹不屑,道:“你告我?你以為認識個沈老太太,認識個沈宴州,就能這樣挑釁我?”
他的手指在我母親和設備連接的管道上緩緩滑動,仿佛隨時都能拔掉管子,切斷我母親活下去的機會。
“別忘了,只要這個設備一天不上市,我作為顧氏的決策者,就有權力停止設備的臨床試驗。”
我顫抖著開口問:“那你想怎樣?”
顧時序看著我,道:“想讓你母親活下去,那就給念恩贖罪。去西巖寺,從山腳跪到山頂,一步一叩首。”
我身子微微顫了顫,指尖下意識地撫上肚子。
這一次,我想將這個孩子的去留交給他。
“顧時序,我懷孕了。”
顧時序冷峻的臉上劃過一抹錯愕,隨即冷冷道:“你以為我相信你這些鬼話?”
他很自信,他避孕措施做得那么好,我絕不可能懷孕。
顧時序叫來保鏢,連一個眼神都吝于施舍,讓他們將我帶了出去。
路過蘇雅欣時,她嘴角挽起的那抹勝者的弧度,哪有半分喪姐之痛?
我不再做無謂的掙扎,望著男人決絕的背影,凄然地笑了。
虎毒尚不食子,但顧時序,卻這么做了。
……
西巖寺。
暴雨砸在灰白色的臺階噼啪作響。
我渾身早已濕透。
明明是為人渡劫的寺廟,卻變成了我的浩劫。
每一次屈膝跪下,膝蓋都像有鈍器狠狠砸過,疼得我眼前發黑。
保鏢說,顧時序命令我每跪一次都要磕一個頭,說一聲“對不起”。
因為,這是我欠蘇念恩的。
我算不清我跪了多少次,磕頭又磕了多少次?
但我說“對不起”,并不是為蘇念恩,而是對我腹中的寶寶說的。
直到天快要黑了,我也快跪到那佛寺頂端。
我的心濕冷一片,痛到麻木,可小腹里被狠狠拉扯的痛,卻又那么清晰。
我知道,我的寶寶一直在陪我頑強地堅持著。
可現在,他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大腿內側緩緩流下,流到地上,跟雨水混成了一片蜿蜒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