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矮小的老者不知從哪里進的城,一只細長的尾巴從門縫里伸進去,便聽咔噠一聲,緊鎖的門栓被頂開了。闌
那老者眼中冒著綠光,貼著那內屋的門,又故技重施,要把這門栓也頂開。
只是還沒有動作,便有一只利爪從天而降,鉗住了他的腦袋,將他提到空中。
那老者喝罵道:“誰在壞我好事!”
他在利爪下奮力掙扎著,這五根爪子卻越抓越緊,五根手指扣入他的腦袋,血一時從窟窿里涌了出來。
那老者慘叫著,被那利爪控制著轉了個身,便從他的冒著綠光的眼里看到了水部將軍的獰笑的表情。
“老鼠,沒有什么本事,但是很肥美。”水部將軍陰惻惻的笑著。
忽地張開大口,掙扎著露出蛟龍的本相,一口咬在那老者的頭上,叼著那老者一口吞入腹中。闌
隨著他喉嚨鼓脹起來,清晰可見那腫塊下移,到了肚子里,卻漸漸變小了。
那半截蛟龍的上半身扭動著,又化成了水部將軍的人形。
他吞了一只鼠妖,終于將心中的恨意紓解了一些,道:“走,再去瞧瞧還有什么貨色。”
跟在他身后的幾個猖神終于緩了一口氣。
守了一夜,宣州城沒有出什么大亂子,只零星有幾個善于藏匿的妖邪鬼魅害了人,天明之后便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日光,仍舊是天下鬼魅的克星。
鬼神之輩不懼日光,便擁有強大的優勢。闌
宣州城在緩慢的恢復過來,終于開始喘氣。
耗費了一日的時間處理吳王留下來的攤子,第二日,便開始組織百姓去清理城外的尸體。
哪怕是秋天,那些曝于荒野的尸骸若是不清理,也會很快腐爛,催生出瘟疫來。
城郊挖出大坑,一輛輛板車推著尸骨倒進坑里。
胡三就是一個被攤派了勞役前來收尸的人,啃著自己帶的干糧,在日頭地下搬運著已經散發著臭氣的尸體。
他沒見過這么的死人,他心里有恐懼,有敬畏。
有老有少,那是死在箭矢之下或是馬蹄之下或是刀兵之下的流民,一個個瘦得如同干柴一樣,渾身沒有二兩肉,也沒有一件好衣服,抱起來就比較輕松了。闌
有男有女,這是附近被大軍驅趕來的百姓,裹挾著,逼迫到城墻下,填了壕溝。
這些尸骨是要搶的,因為能摸出來錢。
胡三不行,他是個跛腳,找到了一具,便被幾個人逼開。
還有的是兵,吳王的兵、按察使的兵,他們的尸體要仔細翻找,也許能翻出來好東西,但他們身上的兵器不能私藏,要收撿回來,會有賞賜。
胡三既搶不過,也沒有這個力氣。那些當兵的骨頭重,胡三收拾不動。
胡三還發覺了更奇怪的尸骨,渾身都是箭矢、刀傷,但是沒有頭顱,或者斷成兩截。
他們血已經流干凈了,比流民還輕,仿佛只有一個殼,內里已然盡數空了。闌
聽說那天晚上攻城的時候吳王麾下有神兵,以一當百,不懼死傷,只有砍了頭,或者刺穿心臟,或者分尸才能殺死。
跟這些尸體很符合,他們尸身上有護心鏡,胡三偷偷藏了一塊,不敢帶在身上,埋在了土里,準備下次挖出來。
尸體的臭氣熏得胡三頭暈腦脹,眼中很快就出現重影。
胡三只是麻木的搬運著尸體,把尸體倒進坑里的時候再雙手合十拜一拜。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尸體搬得多了,就有一種把自己也搬到板車上,一同倒進坑里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