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笑了笑,打趣道:
“這就是‘仁王的工作’。”
藤堂平助聞,露出哭笑不得的無奈表情。
獨自留在敵艦甲板上、一堆子彈追著他飛……藤堂平助看得很清楚,青登剛剛有好幾次差點闖入死神的懷抱!
假使青登的動作再慢一些、再拖拉一點,他就真的回不來了!
旁人有沒有冒冷汗,藤堂平助不知道,反正他自個兒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藤堂平助愈發感覺跟青登并肩作戰,是一件很考驗心臟的事情。
這位領導動不動就奔赴險境,與死為鄰,沒個大心臟,真不好跟他共事!
盡管過程很嚇人,但好在結果是圓滿的。
多虧了青登的殿后,將士們都順利地撤回富士山丸。
眼見青登本人全須全尾地歸來,富士山丸的甲板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
“橘大將回來了!開船!開船!”
因為是忙著撤離,所以在收到“撤退”的命令后,富士山丸的船員們便馬不停蹄地做開船的準備,揚帆的揚帆,鏟煤的鏟煤,開蒸汽機的開蒸汽機。
青登前腳剛回來,后腳兩艦就火速分離,不一會兒就隔出5米上下的間距,將敵艦甩在后方。
八番隊的隊士們并未閑著,他們齊刷刷地奔至船舷,向敵艦傾瀉彈幕,壓制敵兵,謹防敵軍的反撲。
轟!轟!轟!轟!轟!
忽然,驚天的爆炸聲將青登、藤堂平助等人的注意力都給引了過去。
青登扭頭望向五棱郭的方位,口中呢喃:
“五棱郭還擊了……”
但見遠方的五棱郭閃爍著火光,一發接一發炮彈滾動著、咆哮著。
那“嗚嗚嗚”的凄厲破風聲,分秒間就落至箱館灣。
因為天黑視野差,所以這些炮彈全都打偏了,砸入海中,濺起無數水花。
僅轉眼的工夫,那四散飛濺的海水就打濕了甲板,青登等人全被淋了個落湯雞。
青登抹了把臉上的水珠,高聲喊道:
“不想被炮彈轟飛的,就快讓這艘船跑起來!”
他的這道命令,純屬多余。
即使他沒有下令,富士山丸的船員們也自覺地行動起來,使蒸汽機全力開動,將航行速度提至最高。
海軍是“一生俱生,一死俱死”的兵種,一旦船艦被擊沉,那么整條船的人都要完蛋!
哪怕只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船員們也會全力以赴,絕不會視同兒戲。
轟!轟!轟!轟!轟!轟!轟!
五棱郭的炮擊仍在繼續,而且愈發猛烈。
與此同時,敵軍艦隊――除卻被毀掉蒸汽機的――紛紛噴吐黑煙,汽笛轟鳴,準備展開追擊。
咸臨丸、觀光丸、富士山丸三艦沐浴著漫天炮雨與飛散的海水,搖搖晃晃地駛向燈火照不到的水平線。
……
……
箱館,五棱郭――
“那就說好了。2日后,我要見到我想要的東西。”
犀力卡的語氣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馬埃爾微微一笑:
“請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既如此,那我就靜待你的好消息了。我想說的就這么多,你可以離開了。”
“犀力卡,且慢。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須親口告訴你。”
馬埃爾頓了頓,換上肅穆的口吻:
“我已收到確切的情報――‘仁王’橘青登來了,他親率討伐軍前來收復五棱郭,你務必小心。”
對于“仁王”這一名號,犀力卡顯然聽聞過。
他眉頭輕顫,臉色微沉。
“……管他是誰,我都會將其擊潰!”
他說著用力揮拳,猛錘腿邊的榻榻米。
馬埃爾搖了搖頭,臉上的肅穆之色更濃郁了幾分。
“犀力卡,不要小覷‘仁王’。”
“我研究‘仁王’很久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仁王’乃當今和人中的最強戰士!”
“他是貨真價實的一騎當千,如鬼神般強大。”
“我并非嚇唬你,只是……‘仁王’確實是那種超越你想象的勁敵。”
“與他為敵,不論做了多么充分的準備,也猶嫌不夠。”
“你最好視他為你此生中的最大敵人,傾盡全力,切不可掉以輕心。”
“要不然,你會輸的,而且是輸得極慘。”
犀力卡沉默不語。
不知是在默默消化馬埃爾的忠告,還是在對其表示蔑棄。
馬埃爾不再多,整了整衣裳,作勢欲走。
然而,卻在這時,二人皆因聽見奇怪的動靜而雙雙一怔。
犀力卡抬起頭,尖起耳朵,眸中閃過幾分愕然:
“……是箱館灣的方向!”
馬埃爾聞,神色大變。
二人不分先后地跳起身,向房外沖去。
移步至視野開闊的地帶后,他們整齊劃一地向箱館灣望去――本該是鴉默雀靜的港口,刻下變得空前“熱鬧”。
雖然距離遠、天色暗,但能夠依稀瞧見港口中的船變多了――除了馬埃爾麾下的3艘鐵甲艦之外,還多出3艘本不應存在的老式戰艦。
但見這6艘戰艦兩兩貼合,槍支開火的火光如螢火蟲般反復閃爍。
馬埃爾見狀,瞬間明白了什么,臉色泛白,表情變得格外難看。
他用法語罵了句臟話,旋即向犀力卡喊道:
“犀力卡,是幕府海軍!他們偷襲了箱館灣!快點還擊!”
……
……
五棱郭的火力,不可謂不猛烈。
不夸張的說,真跟下雨似的!一發連著一發,幾無間隙!
“阿伊努聯軍”才剛侵占五棱郭不久,竟然就能嫻熟地操作炮臺,打出如此猛烈的火力網……這著實是超乎了青登的預想。
這成了今夜的另一大收獲――弄清楚了“阿伊努聯軍”對五棱郭的掌控程度,此乃相當珍貴的情報。
面對五棱郭的連續炮擊,咸臨丸和觀光丸的情況如何,青登暫時顧不上,他只知道他當前所乘坐的這艘富士山丸,確實是險象環生。
有好幾回,那挾著凄厲響聲的炮彈幾乎是貼著富士山丸的船殼飛過去,嚇得一眾船員險些癱軟在地。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富士山丸……不,咸臨丸、觀光丸、富士山丸三艦的船員們統統拿出十二萬分的干勁兒!拼命壓榨船艦的潛能,將航行速度提至最高!將一發發炮彈甩至身后!
其過程之艱險,難以述。
終于,他們成功撤至五棱郭的炮火范圍之外,并且趕在敵艦追殺過來之前,進入幽深的、遠離箱館灣的海域。
想必敵艦絕不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這種情況下追擊太深。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三艘敵艦中只剩下兩艦尚可動彈。
它們追擊了一小段距離后就停了下來,不敢繼續深入,生怕遭遇埋伏。
此時此刻,除了浪濤翻涌的聲音之外,青登耳中再無別的聲響。
數分鐘之前,連綿不絕的炮火聲響個沒完;而現在,一片風平浪靜……這巨大的反差,儼然給人以夢幻之感。
這一會兒,三艦的將士們面面相覷,目目相看,逐漸從緊張、驚懼的狀態中緩過勁兒來,亢奮、激動等情緒取而代之。
“我們贏了嗎?”
“廢話,當然贏了。”
“我剛剛親眼看見一顆炮彈從我頭頂飛過去,我差點兒以為我們回不來了……”
類似于此的談話聲,遍及三艦的甲板上下。
青登扭頭對著船尾,看著箱館的方向――不論是箱館灣,還是巍峨的五棱郭,都已被他們遠遠地甩至身后,不見蹤影。
實不相瞞,對于今夜的輝煌戰績,青登也感到非常訝異。
雖然這不是他第一回打夜戰,但乘船去夜襲敵艦,確屬首次。
在他的預期中,能夠成功破壞一艘敵艦,就算是非常圓滿的勝利了。
目前尚未收到確切的戰果統計,不過在撤離時,青登匆匆瞥了一眼――咸臨丸和富士山丸負責的敵艦,都遭受了不小的損傷。
三艘無比珍貴的鐵甲艦傷了兩艘……敵方的指揮官怕是要心疼得吐血了。
難能可貴的是,在重創敵軍的同時,己方的三條船都沒有遭受嚴重的損傷!
沒有一發炮彈打中船身,僅僅只是被濺起的海水給澆濕,三艘船安然無恙地回到青森。
這一方面要歸功于勝麟太郎治軍有方,幕府海軍雖仍處于剛起步的階段,但確實具備基本的軍事素養,不論是抵近敵艦的時候,還是撤離箱館灣的時候,幕府海軍的將士們都有著相當出色的表現。
另一方面,則是運氣與天時(漆黑的夜色)使然。
擺脫敵軍的追擊及炮火覆蓋,大勝而歸,三艦的將士們無不心生酣暢,猶如劫后余生一般。
打了這么一場無可爭議的大勝仗,自然是沒有不大加慶祝以提振士氣的道理。
于是乎,青登一個箭步奔至富士山丸的船首,環視甲板一圈,旋即朗聲喊道:
“諸位!你們干得非常漂亮!”
“這一戰,敵艦遭受重創!賊軍的囂張氣焰被挫敗!”
“這一戰,注定會載入史冊!”
“這一戰,是海軍與新選組的共同勝利!”
在他語畢的那一霎,富士山丸的將士們紛紛振臂舉拳,歡聲雷動。
這經久不息的歡呼聲傳至不遠處的咸臨丸、觀光丸。
緊接著,這兩艘船的將士們也因受到感染,而先后爆發出昂揚的歡叫。
今夜一戰,乃本次北伐的首戰。
首戰告捷,而且還是如此漂亮的勝利,甭管是用多么熱烈的方式去慶祝,都不足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