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有著這么個名字,是因為在吉原盡興玩樂后的客人們,在離開時常會因不舍、意猶未盡而頻頻地扭頭回望吉原的大門,幾欲轉身返回。
既然看見見返柳了……那便代表著距離吉原已不遠了。
青登穿過見返柳,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路――他腳下的這條通往吉原的大道,被稱為“五十間道”。
不消片刻,2座分別建在五十間道的左右兩側,鋪門相對的茶屋出現在青登的眼簾。
青登雖從沒來過吉原,但他也知道這2座茶屋的名字:編笠茶屋。
吉原剛誕生時,那會兒的武士、庶民還比較內斂,普遍認為來風月場所游玩是一種很見不得光的事情。
于是,某些腦袋精明的生意人,在吉原大門外開設了在提供吃食服務之余,還兼職販賣斗笠的茶屋。
覺得來風月場所游玩很羞恥?
不想讓相識的人看到自己出入煙花柳巷之地?
那就來買張可以用于遮掩面容的斗笠吧!
據說,編笠茶屋的生意一度相當火爆。
只不過,隨著拜金之風的快速盛行,以往的倫理道德逐漸崩壞,武士也好,庶民也罷,早就全都放飛自我了,不會再為出入花街柳巷而感到害臊。
會因廉恥心而繼續戴著斗笠來吉原的人雖還有,但也寥寥無幾了。
編笠茶屋就坐落在吉原大門的旁邊……青登一邊心想,一邊將頭頂的斗笠稍稍抬高了一些,朝前一看。
只見前方屹立著一扇高大的、正敞開著的木制大門。
大門的兩側各掛著一盞照明用的燈籠,籠面上皆繪著一個大大的漢字:門。
大門底下,數不清的男男女女穿梭如織,其中主要以男性居多。
不少手拿木棍的青年,站在大門的內外兩側。
他們的身上都穿著相同款式的深藍色羽織,羽織上繪有著不少裝飾性的花紋,衣襟的兩邊都印著2個漢字:會所。
青登心想:這些人應該就是專門負責管理吉原的四郎兵衛會所的官差了。
刻下正值吉原生意最旺的時間段。
因為人流眾多,為防止出現踩踏,四郎兵衛會所的官差們一邊高喊著“不要擠!”、“慢慢來!”,一邊耐心調度,好讓所有來客都能有序進場。
就在青登默默排隊時,為打發無聊的時間,他掃動目光,環視周圍。
不管是朝左邊看,還是往右邊看,都只能瞧見一眼望不到頭的巨大圍墻與深長壕溝。
這條壕溝約3.6米寬,名為“御齒黑溝”
實際上,與其稱吉原為“街區”,稱其為“城寨”反倒要更準確一些。
“城墻”、“護城河”,一應俱全……儼然與城寨無異。
望著此墻此溝,青登不禁搖了搖頭。
吉原的外部設計……一以蔽之:消防員來了都得自殺。
不管是圍墻還是壕溝,其營建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防止游女出逃。
吉原的游女們是“終身制”的,除非贖了身,否者終其一生都不能離開吉原。
青登面前的這扇大門,是這偌大吉原唯一的一道出入口。
吉原上下那么多號人,那么大的面積,與外界連通的地方僅有這一處……
可想而知若是吉原內部出現了火災或是別的什么災情,將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對此,二百年前的“元吉原”已然給出了答桉。
“元吉原”的建筑布局與現在的“新吉原”一模一樣,有城墻、有護城河,通往外界的城門僅有一扇。
大火來襲時,大門處不出意外地發生了擁堵。進不得進,出不得出。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走投無路的游女們只能選擇徒手爬墻。
那么高的墻身,那么平滑的墻面,哪怕是身強力壯的武者也不一定能翻越,遑論靠出賣肉體過活的弱女子?
到最后,成功爬出城墻的游女,寥若晨星。
然而……就算是成功翻過城墻了,也并不代表著萬事大吉了――因為城墻外面還有一條又寬又深又臟的護城河……
是時的護城河水,已被大火炙烤得猶如沸湯。
絕大部分翻過城墻的游女,在掉入護城河后連聲慘叫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活活煮死了……
無數游女魂斷火海。
結果,官府卻絲毫不吸取教訓……不,應該說是故意不吸取教訓才對。重建吉原時,又把吉原弄成這種會讓消防員當場氣急攻心的模樣。
在幕府的高官們眼里,保證游女們不要出逃,遠比保證她們的人身安全要來得重要……
想到這,青登的內心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沉重感。
――媽的……簡直不把人當人看……
……
……
排了近5分鐘的隊后,青登總算是順利進入吉原。
甫一穿過大門,濃郁的脂粉香氣便朝青登撲鼻而來。
放眼望去,一片桃紅色的世界。
“夢實大人!奴家等得您好苦啊!”
“g嘿嘿~~千早,我來見你了~~g嘿嘿嘿~~”
“老板!有沒有胸更大一點的女孩啊!”
……
為了刻意營造出一種旖旎的氣氛,吉原街巷上所懸掛的燈籠,都是經過特別訂制的大紅燈籠。
穿過大門,首先來到的是吉原的中央大道:仲之町。
吉原建筑布局是很經典的“四方形”結構。
地處吉原正中央的仲之町,把吉原分成工整對稱的左右兩半。
愈靠近仲之町的游女屋,便愈加豪華、高檔。
反之,離仲之町越遠的游女屋,就越是廉價、低檔。
青登此行不是來尋歡作樂的,所以他沒做過多的停留,跟恰好從其身旁路過的一員四郎兵衛會所的官差,詢問了下千花屋的位置后,便向著千花屋的方向筆直進發。
一路上,青登遭受不少見世番的騷擾。
見世番――簡單來說,就是“龜公”。
幾乎每座游女屋的大門前,都有一位甚至數位拉客的人。
這些負責拉客的人,便被稱為“見世番”。
青登婉謝絕了見世番們的熱情招攬,趕緊趕慢之下,總算是找著了上書“千花屋”的精美門匾。
正當青登一個箭步穿過店門時,恰好聽見里頭傳出一年老一年輕的對話聲:
“是嗎……她還沒有回來啊……”
“婆婆,放棄吧!我覺得那個死丫頭是找不回來了!唉,媽的!我為培養她而花出去的那些錢,算是白瞎了!”
青登看見一位老太太正跟一名端坐在柜臺后方的青年對話。
“……告辭了。”
老太太冷冷地留下這句話后,轉身即走。
青登沒有多留意這位老嫗,草草地掃了對方一眼后便與她錯肩相過。
“貴安。”
青登壓了壓頭頂的斗笠,不咸不澹地向柜臺人員問好。
“哎呀!客官!”
柜臺人員的臉龐上,于瞬息間堆滿公式化的熱情笑容。
“請問您要找哪位姑娘呢?”
“白菊在嗎?我找白菊。”
青登此一出,他背后的那位本已一只腳踏出店門的老嫗,忽地頓住了步伐。
下一息,她緩緩地轉過頭,朝青登投去若有所思的眼神。
“呃……客官,您、您要找白菊啊……”
柜臺人員尷尬地抽了抽嘴角。
“那個……客官,不好意思啊,白菊她……和她的情人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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