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不論是增祿250石還是賜甲一副,賞賜的物事與賞品的價值區間,都在大家伙兒的預期之內。
畢竟,按功績大小來排名次的話,青登是討伐軍里無可置疑的第一功――如此重大的功勛,不升一波家祿,不賞賜點好東西,實在是說不過去。
升祿、賜甲……這二者里的任意一項,都足以使數不勝數的人口角垂涎。
事實上,確實是數不清的人在得知青登獲得如此豐厚的獎賞后,羨慕得眼睛都快紅了――這樣子的“紅眼怪”,不只出現在火付盜賊改的府衙。奉行所、勘定所等幕府的各個職能部門,皆有其出沒的蹤跡。
家祿擢升,厚澤子孫……此乃不知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愿望。
多少家族奮斗了好幾個世代,從戰國時代一直奮斗到蒸汽戰艦都開始在大海上耀武揚威了,家祿卻沒有半分變化。
三百年前的老祖宗領著多少家祿,結果自己現在依舊領著多少家祿。
對幕府官場的廣大基層人員而,青登都快變成一個“活著的傳奇”了――在本年初,他還是一個只有100石家祿的御家人。然而,他僅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從御家人升格為旗本,并且還讓家祿翻了十二番還多。
這種“功勞唰唰撈,家祿卡卡漲”的故事,人們一直以為只出現在三百年前的戰國時代里……
算上原有的千石家祿,青登目前的家祿總額已有足足1250石。距離一般的將軍直臣所能觸及到的最高領域:大身旗本又近了一步。
旗本的家祿在50石至10000石不等。
不會有哪位旗本的家祿會超過10000石。因為在幕府的規定里,區分武士與大名的一條重要標準,就是家祿是否過萬。
家祿一旦過萬,就不再是普通的武士了,而是能割據一方的藩國大名。
在旗本武士的家祿體系里,5000石是一個大坎。
擁有5000石及以上家祿的旗本,被統稱為“大身旗本”。
一旦成為大身旗本,就真正意義上的躋身武家社會的上流。
許多平民百姓……不,應該說是許多中下級武士可望而不可及的官位,都能向你敞開。
當然,從現狀來看,青登離成為大身旗本還很遙遠。
對某些人來說,青登所得的另一項獎賞……即獲賜鎧甲一副,同樣是引人生羨得牙齒都快咬碎了。
無論是在冷兵器時代,還是在熱兵器時代,一套優良的護具都是降維打擊般的存在。
哪怕是現代的那些可以合法擁槍的國家,也會對防彈衣進行極嚴格的防控。
就一般而,因制作工藝復雜、官府管控嚴等各種緣由,好甲遠比好刀難得。
一套品質優良的鎧甲,是真的能當傳家寶一樣地世代傳承。
許多武士寧可賣了腰間的佩刀,也不肯讓老祖宗代代相傳下來的鎧甲沾上半點塵灰。
幕府賜給青登的鎧甲,是時下最先進的款式――一套青、白色相間的具足。
所謂的“具足”,是德川家族建立江戶幕府后,鐵匠們集百家之長后發明出來的新式鎧甲。
也就是說:具足是日本甲胃發展的集大成者,在繼承傳統的同時做出了新的突破。
在此之前,即江戶時代尚未到來的時候,日本流行的鎧甲是“大鎧”。
與具足相比,大鎧最顯著的特色就是大、沉。為了滿足武士們的虛榮心,而在很大程度上犧牲了一副鎧甲應有的功能性、實用性。
大鎧的軀干部分是簡單的盒式結構,所以整副鎧甲的重量都會依靠著裝者的肩膀來承受,對著裝者產生不小的負擔。
武士們為了夸耀自己的武功、彰顯自己的個性,常會在大鎧上……尤其是對頭盔進行極富創造力的改裝。
比如:在頭盔上安裝一對鹿角……
再比如:在頭盔上安裝一對1米多長的月牙兒……
具足就沒大鎧的這些毛病了。
具足的軀干部分基本呈一個兩頭收縮的圓筒型,而非大鎧那樣的盒式結構。
通過這樣的設計可以分擔一部分的重量給整個軀干,大大提高穿戴者的靈活程度。
一以蔽之:具足是純為戰斗服務的鎧甲,因而防御力和機動力的重要性都被提到了裝飾性之上。
與此同時,因為具足誕生時,火器及西式鎧甲已經傳進了日本,所以加多了防彈設計的具足,以及吸納了大量西方特色的南蠻具足應運而生。
當然――依舊有那么些喜歡彰顯個性的人,將自己的具足頭盔給改裝成頭頂鹿角、牛角、超級大月兒等各類奇葩物品的浮夸造型。
所幸,幕府賜給青登的鎧甲非常地正常――就只是一套很標準的具足。
頭盔上唯一的裝飾物,是一對大小與造型都很樸素的鍬形前立。
胸甲是吸收了17、18世紀的西式胸甲的特點,而在中央部位形成一個突出,以造成一個防彈斜面的鳩胸胴。
手甲、臂甲都是常見的形制,母用贅述。
青色為主、白色為輔的配色看著很清爽,頗合青登的口味――青登喜歡那種能讓人聯想到晴天、夏季的顏色。
關于鎧甲為什么會是這個顏色,青登是這么猜測的:該不會是因為我的名字里有個“青”字,所以才特地賜了套青甲給我?
總體而,青登的鎧甲幾無裝飾性。
但相對的,功能性很高。
然而,很遺憾……在當下這種機關槍應該都快要被發明出來時代里玩鐵甲,屬實是有些過時了。
雖然青登的這套鎧甲有防彈的功能,但這種只是在胸甲上多加道斜面的設計……說實話,在時下最先進的的斯賓塞步槍等槍支面前,心理安慰性大過實用性。
但也確實不能在鎧甲的防彈功能上苛求太多。
這個世上就不存在哪副鎧甲,是能完全防得住愈發犀利的火槍子彈的。
除非又碰上了討伐山賊這樣子的不大可能會遭遇火器的治安行動、軍事行動,否則青登還真想不到能在什么場合用上這套鎧甲。
不過也罷。
將這套鎧甲擺在試衛館里,倒也是一個不錯的裝飾物。
又是升家祿,又是得鎧甲的,青登一時風光無兩。
盡管羨慕者甚眾,但幾乎沒人會不服氣――青登的功績是實打實的!沒有半點水分的!討伐軍的隊士們都親眼看到了青登在跟相馬眾作戰時,有多么地英勇無畏。
說得直白點,這些獎賞全都是青登應得的。
沒人敢有那個底氣去斥責青登德不配位。
從結果來看,此趟西征下來,青登碩果累累,收獲滿滿。
幕府的封賞暫且不論,光是天賦列表得到了進一步的豐富,以及掌握了許多平日里基本沒機會學習的知識,就足以使青登樂得嘴角直咧。
前者自不必說。從甲斐回來后,青登的天賦列表發生如下變化:多了個增強反射神經的“神速”、“元陽”變為了“元陽+1”。
至于后者……青登從我孫子忠太郎那兒,學習到了許多管理龐大組織的方法與經驗。
不懂行的人,可能會產生這樣的疑問――
我孫子何德何能做討伐軍的主帥,位居青登等人之上?
為什么在與相馬眾作戰時,我孫子一直在摸魚啊?從頭到尾只做了這么幾樣事情:揮手示意進攻、揮手示意撤退。
有這樣的疑問,太正常了。
在那種對戰爭沒有清晰的認知,以為打仗就只是“兩撥人抽武器互打”的人眼里,并沒有直接參與前線戰事的我孫子,看著確實是很像一條只會混日子的大咸魚。
可實質上――我孫子在此次的西征中,立下了第二功!僅次于立了第一功的青登!
對于這個結果,上至金澤忠輔、水島任三郎這樣的高級將官,下到普通的隊士,都沒有任何的怨。
包括青登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我孫子理應有此待遇。
為什么我孫子的功勞會這么大,緣由倒也簡單――他將那些“看不見的工作”處理得井井有條、無可挑剔!
青登前世時曾在網絡上看過某國的老兵這么評價戰爭――打仗的感覺就像是在玩游戲時你一直待在新手村里過著悠哉游哉的舒適慢生活,就這么度過了九成以上的游戲時間,然后在游戲時間即將結束之時,你被毫無征兆地突然傳送進最終關卡,練級與收集裝備的過程被全部跳過,直接與最強的關底大boss展開無法回檔的最終決戰。
遙相當初在看到這一句話時,青登還不甚了解句意。
等自己也親歷戰事后,才勐然驚覺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太對了,太感同身受了。
事實上,戰場雙方兵戎相見的時間是很短暫的。用時大概只占了戰爭總時長的一成不到。
其余的時間,都被各種各樣的瑣事所占據。
偵察、扎營、整訓、吃飯、喝水、上廁所、確保補給……
非常地無聊。
可又非常地重要。
如何調度好這九成以上的無聊時間,非常考驗將帥的指揮能力、管理能力。
青登、金澤忠輔、水島任三郎他們只不過是在那一成不到的“抽刀子砍人”的時間里,有極其亮眼的表現而已。
另外的時間……那九成以上的“無聊時間”,都是我孫子在一手把控并做到了極致!
多虧了我孫子的指揮,部隊的行軍才能那么地順暢。
多虧了我孫子的管理,部隊在進駐宿場和稻和村時,才能那么地秩序井然。
多虧了我孫子的調度,糧食、飲水與裝備的分配,才能那么地七平八穩。
可以說:討伐軍能如此高效地運轉,全有賴于我孫子的有能。
沒有我孫子的居中協調,討伐軍哪可能在抵達前線后的短短數日之內,就完成了對相馬眾的攻擊準備。
有了我孫子的“智”,青登等人的“勇”才得以獲得最大程度的發揮,才能那么快地蕩平相馬眾――只要將這一條因果關系弄清楚了,就能明白我孫子在本次西征中的功勞,為何僅次于青登。
“兵法”就是“管理之法”。
誰能將麾下部隊管理得更好,誰能將麾下部隊管理得如臂使指,誰就能在戰場上獲得難以動搖的巨大優勢!
遍觀古代與現代、東方與西方,那些能在歷史上留名的軍神,無一例外都是能將軍隊管理地得心應手的極杰出的管理者。
目前的青登,也是一個管理者。手底下有足足60個兵。
因此,他可太明白管理一大票人、管理一個組織,是一件多么麻煩的事兒。
誰誰誰又鬧事了、誰誰誰又不服管教了、誰誰誰又沒法按時按量地完成任務了……無窮無盡的碎務像白蟻一樣地啃噬時間與精力。
前世也好,現世也罷,青登都沒有嘗試過管理10人以上的隊伍、組織。
如何對組織進行高效的管理――青登對于這方面的知識,雖不能說是一竅不通,但也可以說是如墮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