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海先生,你現在回官衙一趟,認真查查這這個白原銀次近幾年來的行徑。”
內海:“是!”
“如果他是那種行跡不軌、常魚肉百姓的渣滓……那基本可以確定行兇者是‘陽明之鬼’們了。”
話說完,我孫子長出一口氣,面露苦澀地抬手撓了撓頭發。
“這幫舍棄‘人’之身名的家伙,最近真是越來越活躍了啊……可千萬別再來一場‘大坂合戰’了……”
……
……
翌日,清晨――
江戶,居留地,昂古萊姆氏的家――
盡管因不明身份的面具人集團的突然出現,導致青登昨夜被迫以一個并不算完美的句號來作收場,但事情既已過去,那么之后的日子該怎么過還得怎么過。
對于這伙面具人,青登雖很在意他們的真實身份……但也沒有在意到非弄清他們的真面目不可的程度。
青登只默默地記住了這幫來自某神秘結社的面具人們的存在,并未作去認真調查他們的打算。
如果未來哪天有緣,忽地知曉了他們的真實身份,那自然最好。若是沒有這個緣分……那也無所謂。反正不論是何種情況,青登他都沒有什么損失。
今天是去給艾洛蒂授課的日子。
在鐘表的時針還差2根拇指頭的間距,才能劃到“9”這個數字時,青登準時抵達了艾洛蒂的家。
“師傅!早上好!”
一抹手提竹劍的嬌小倩影,蹦蹦噠噠地朝剛進入玄關的青登奔來。
“艾洛蒂,早上好……嗯?”
青登微笑回應艾洛蒂的問候,結果這句“早上好”里的最后2個音節還未來得及道出,親切的問好聲便變為了愕然的惑音。
艾洛蒂的步伐和聲音,與往日、與青登所熟悉的那個模樣無甚不同,充滿小孩子特有的朝氣。
然而……她的面容卻肉眼可見的憔悴。
像被蒙上了一層紅帶一樣,眼眶染有著一層在放聲哭泣后所特有的紅腫痕跡。
這抹紅腫痕跡還極“新鮮”……一看就知應該是昨晚大哭過一場。
“艾洛蒂,你怎么了?”
青登一邊急聲問著,一邊快速地蹲下身,讓自己的身高、視線矮艾洛蒂一截。
“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咦?”艾洛蒂訝異地眨了眨眼,然后手足無措地說,“沒、沒發生什么事呀……師傅,你怎么這么問?”
“……艾洛蒂。”青登換上低沉的嗓音,“你的眼眶都紅腫成這樣了,還說沒事?”
“咕……”
艾洛蒂抬起雙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與眼瞼。
“這……這……啊哈哈哈……”
艾洛蒂一邊發出干巴巴的笑聲,一邊硬擠出一抹看著就覺得僵硬的微笑。
“真、真的沒發生什么事……好了好了,師傅,我們快開始今天的課程吧!”
明明一臉異樣的表情,但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那種充滿元氣的嗓音……這種強烈的反差,令青登的眼皮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沉下。
這個時候,一道人影出現在青登右眼角的余光里――是艾洛蒂的貼身女仆:勒羅伊。
“……早上好,勒羅伊小姐。”
青登站起身,簡單地同勒羅伊打了個招呼后,直入正題:
“勒羅伊小姐,我想請問,貴邸近日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勒羅伊就像是會料到青登會這么問她一樣,一臉平靜。
她看了看青登……接著又看了看艾洛蒂……最后將視線垂低,看著自己足尖前的地面,上齒輕咬下唇。
一副欲又止、不知該如何啟齒的模樣。
“師傅……”
艾洛蒂的稚嫩嗓音,突然于此時介入了青登與勒羅伊的“對峙”。
青登循聲去看,便瞧見了艾洛蒂那抹強撐出來的微笑。
“真的沒發生什么事……我們快開始今天的課程吧……”
可能是想讓自己的這番話更有說服力吧……艾洛蒂特地將她的兩只嘴角提得更高了一些,努力讓自己的微笑看起來更燦爛一點。
結果適得其反,她的笑顏看著更加僵硬了。
青登見狀,沉默了下來。
沉思片刻后,方才緩緩道:
“……我知道了。走吧,我們開始今天的課吧。”
“嗯!我們走吧!”
艾洛蒂和青登一前一后地走向他們的上課場地:位于的一樓某處的寬敞廊道。
在離開之前,青登特地扭過頭多看了勒羅伊一眼――直至青登再也看不見她為止,此女都保持著盯住足前地面的姿態,在原地一直佇立著……
“師傅!我最近在那招‘無明劍’上,又得了一些新感悟!我待會演示給你看看!”
前往上課場地的這一路上,艾洛蒂一直有意識地找些開朗的話題來跟青登閑談……只不過青登的反應很平淡,只作了一些簡單的應答。
在抵達那條被青登和艾洛蒂充作上課場地的寬敞走廊后,艾洛蒂將手里的竹劍暫且放到地板上,準備做熱身。
但,在此之前,青登叫住了她。
“艾洛蒂。”
“嗯?”
青登重新貓下腰,蹲伏在了艾洛蒂的身前。
“艾洛蒂,這里現在只有你我二人。可以毋需任何顧忌地暢所欲。所以……就別再說那種蹩腳的借口了,跟我詳細說說吧,到底怎么了?是發生什么讓你很委屈的事情了嗎?”
語畢,青登抬眼觀察艾洛蒂的表情――女孩兒的臉上,仍掛著那抹強顏歡笑的神情……不過不知是不是受到青登方才所發之的觸動,她臉上的這抹強裝出來的笑意,此刻消散了不少,眼中的光采也逐漸黯淡了下來。
青登見狀,再次開口:
“……不論怎么說,我姑且也是你的師傅。”
“雖然只是一介只教你劍術的劍術師傅,在很多事情上也許沒法給你提供太多的助力……但我還是想盡己所能地為有難的弟子給予援手。”
“弟子遇到了麻煩,我這個做師傅的,若是坐視不理,怎么也說不過去啊。”
“艾洛蒂,別讓我當一個無德的師匠啊。”
話說完,青登對艾洛蒂露出一抹淺顯……但是飽含親和力的微笑。
“師傅……”
那副強裝出來的難看笑容,終于是瓦解了。
嘴唇緊抿、兩只嘴角往下耷拉、表情帶點陰影的艾洛蒂,把小腦袋埋得低低的,心神不寧地看著交疊于身前的手。
目不轉睛……直盯著某個點看。
青登擺出洗耳恭聽、“不論你說什么,我都會認真傾聽”的姿態,靜靜等待著艾洛蒂的回復。
“其實……今晚的焰火大會……爺爺他不帶我去了……”
“嗯?”表情霎時被震愕之色所支配的青登,身體先大腦一步地動了起來,他不暇思索地快聲問道,“昂古萊姆先生之前不是說好了會帶你去玩的嗎?為何如今又反悔了?”
“爺爺……昨日從他朋友那兒,聽說了今年的焰火大會的盛況。”
“去焰火大會游玩的游客……比爺爺他所預想的要多上許多許多……”
“爺爺最開始還以為……江戶的百姓們近年來在歷經了那么多場變故后,有心情、有余力去參加這種娛樂慶典的人會變少很多……卻沒有想到今年的焰火大會,會一如既往地萬頭攢動……”
“爺爺他擔心到人流這么密集的場所游玩,容易出現意外……”
“所以就決定不帶我去了……”
艾洛蒂的陳述,音調從頭至尾都相當平靜……但她這平靜的音調中,卻隱含昭著的傷感情緒……
“……”頓口無的青登,感覺身子像被綁上了一塊大石頭,直往地下墜。
青登可以說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眼前的這丫頭,有多么地期待今年的焰火大會、多么想在這場江戶最熱鬧的慶典里瘋玩一通。
在得知安東尼愿意帶她去參加今年的焰火大會后,艾洛蒂所流露出的激動表情,青登仍歷歷在目……
這些天,艾洛蒂還時常在練劍的間隙里,同青登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焰火大會的種種。
明明這場自己期待已久的活動馬上就要到來了,結果卻被突然告知不能參加了……青登難以想象艾洛蒂在初聽聞此事后,會是何種心情。
她這對哭腫了的雙眼,無聲地告知著青登:在知曉此噩耗后,艾洛蒂的內心有多么地痛苦、煎熬。
“哈哈……沒事……!師傅,你不必露出這樣的神情,不能去就不能去吧……!”
艾洛蒂深吸一口氣,接著她抬頭筆直注視青登,臉上的陰霾就像是碰見陽光的晨霧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消散。
“我能理解爺爺的良苦用心。”
“爺爺也很想帶我去玩的。”
“但這個國家目前還很不太平……仍有許多人對我們這些異國人抱有著很強烈的敵意。”
“爺爺的顧慮是正確的。為了安全著想,眼下還是盡量少去人流密集的地方為好。”
“反正焰火大會年年都有,今年沒法去的話,還可以等明年。”
“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像我這樣的異國人,說不定就能無所顧忌地走上這個國家的街頭了!”
說完,艾洛蒂露出舒暢又明朗的陽光笑容。
若不是那對紅腫的雙眼、若不是于眸中深處閃爍的難受、沮喪的心緒,那這將是一抹完美的笑容……
艾洛蒂的這副笑顏,讓青登更感心情沉重。
這位今年才12歲、換作在現代,還處于念小學的年紀的小姑娘,懂事得讓人覺得心疼……
明明她自己應該難過得無以復加,卻能理智地表示“理解爺爺的決定”,并反過來安慰青登,讓青登不必為她太感到難過。
“好了好了,師傅。不聊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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