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甲內置的掃描系統無聲運轉,迅速捕捉著王德發的生物特征、殘留的電子設備信號。
基于這些信息生成的動態密鑰,如同無形的觸手,突破了王德發層層加密的個人賬戶堡壘。
海量的數據――秘密賬本、隱秘通訊、權錢交易記錄――如同決堤的洪水,被高速下載、整理、加密打包。
這些證據最終化為了一個適用于神州的usb存儲裝置,被卡蓮隨意的丟在了地上,連同著幾張額外被打印出來的紙用于吸引接下來會趕到這里的警方們的注意。
任務完成,高效,冷酷,不容置疑。
卡蓮最后看了一眼那個蜷縮在昂貴地毯上、如同被抽去靈魂的軀殼,隨即決然轉身。
她沒有再走窗戶,而是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穿過狼藉的客廳,從內部通道離開了這間奢華的囚籠。
在無人注意的樓梯間,她解除了全身裝甲,啟動了蚊息。
納米機器人如同潮水般退入手提箱,重新變回那個看似普通的金屬箱。
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抬手揉了揉眉心。
扮演“阿拉哈托”帶來的心理負擔,遠比物理上的消耗更令人疲憊,這和她曾經綁架……是帶著奧托一起離開后成為怪盜的經歷可完全不一樣。
怪盜只不過是劫富濟貧,其本質上只是懲戒與幫助,她完全沒有必要直面那些赤裸裸的罪惡。
可現在,她所做的卻是從根本上去毀掉一個人,哪怕這種人死有余辜,哪怕這種人的敗退只會讓大多數人都拍手叫好,她也仍舊感受到了在這之下的一種負擔。
審判者和被審判者的地位從來都不是相等的,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單方面的審判?沒有這種說法。
哪怕被審判者是敗類,那審判他的也只能是“人類全體”,或者是被所有人都推崇的“規則”。
若鋤強扶弱只不過是為了一己之私,是為了成就自己的氣節,名義,那這自認為高人一等的心理自然不會有什么問題。
可卡蓮不是,她的心中沒有勝利的快意,沒有制裁的凜然,只有一片沉靜的、如同深海般的哀傷。
她從不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她是如此真切的推崇著世間的真善美,她亦是堅信著人人平等的人。
而她現在的所作所為不僅僅只是毀了一個藏匿在人類社會中的毒瘤,也同樣是在摧毀自己“人人平等”的自身處境。
創造自己想要的世界的第一步卻是自己永遠也無法踏入這個世界嗎?
在這一刻,卡蓮突然回憶起了在嘆息之城中,比安卡和德麗莎等人曾經面對的那個律者――牽絆之律者。
她想要做的和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何其相似?
只是她比自己更極端,更偏執……也更投入其中,無法自拔。
所以牽絆之律者才會有如此強烈的自毀情緒,她將自己也認定為了理想社會必須要清除的敗類,只是她仍有使命未完成,所以才會容許自己繼續茍延殘喘。
與尋常的自厭不同,牽絆之律者的這種厭惡是出于自身三觀的絕對反感,自身的每一次行動都在挑戰著她自己的承受極限。
她從未自暴自棄,從未縱容過自己的行為與思想,而是每一次行動都會由自己給自己的罪孽再添加上深刻的一筆。
她肯定給自己留了一個最深刻,最殘忍的刑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