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奶奶看到膝蓋上他捏起的拳頭，還有嚴肅的神情，很容易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趕忙去扒拉他的虎口。

“你可別發傻。考上飛行員不容易，奶奶知道你吃了多少苦，也有多喜歡。每次一打電話的時候，看你那么開心，我跟你爺爺也覺得開心。”

高飛順著奶奶的力道松開拳頭，哽咽出聲。“奶奶，我對不起你跟爺爺。”

“瞎說！”高爺爺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孫子是為了保衛國家，保衛了國家就是保衛了人民，就是在保護我們，你這是大義，說什么對不起？給我收回去！”

“是啊，”高奶奶抹了把眼淚也笑道，“我們這一輩兒啊，時興為大家做貢獻，我和你爺爺能力不夠，做不了多大貢獻，我孫子厲害，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就是，你就算回來又有什么用？還不是要天天出去上班，也不過是能多個吃飯睡覺的時間跟我們一起，萬一找個加班多的，一天也未必能見到你人。”

“而且在外面找一份工作才幾個錢，能跟你開飛機比嗎？你都不知道我在我們那片老哥么兒里多有排面，就是因為有你這個飛行員孫子。他們不知道多羨慕我。”高爺爺說著說著，心情好了起來。

“是呢是呢，我也是，買菜的時候遇到那些婆婆媽媽，哪次不說你？你可是我們家的光榮。”高奶奶也道，“如果說這份工作，你不喜歡也就罷了，我們不勉強你，你開心最重要。可你拍拍自己的心，告訴奶奶，這份工作你喜歡嗎？”

高飛感覺自己的心跳一聲比一聲重，仿佛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一樣。

他去考航飛，最開始是因為小時候喜歡。后來是為了死去的爸爸媽媽，為了張耀海。

當他第一次摸到飛機，第一次進入駕駛艙，第一次翱翔于藍天的時候……他至今還記得那時的新鮮感，那是一種和心靈契合的興奮，仿佛他已經達到了人生的巔峰。

再后來，他入選機甲小隊，接觸機甲，看到星辰，跟著大伙一起訓練，接受人類極限駕駛的挑戰……他感覺自己在不斷攀登人生的高峰，更高，更強！

直到格羅入侵，他直面生死，鮮血和生命的代價讓他明白自己駕駛的機甲并不是一個漂亮的鋼鐵科技產物。他感到了責任，明白了能力限制，在后面不斷突破自我。

宋仁的癱瘓同樣讓他憂心，他想到自己，想到其他人，想了很多很多，更加瘋狂地提升自己的業務水平。

有一段時間，季羽都看不下去了，說他變了一個人，像是個沒有感情的訓練機器。這樣的狀態一直到宋仁好了才有所改變，他心口不知道什么時候壓著的石塊仿佛被搬了開了，他又找回以前高飛的一些感覺。

他勤勤懇懇地訓練，兢兢業業地工作，聽過無數的夸贊和肯定，卻第一次聽到有人問他，喜不喜歡這份工作。

他不由自主地撫上自己的胸口，感受著蓬勃的心跳，一聲，一聲，仿佛訴說著歡喜，訴說著安心。

“喜歡！”高飛一張嘴，眼淚就落了下來，他苦著臉，哭得難看極了，撲在高奶奶的膝頭。“我喜歡，我喜歡……”

高奶奶笑著輕撫高飛的后腦，也默默陪著孫子掉眼淚。

“喜歡就繼續好好干。”高爺爺走了過來，大力拍拍孫子的肩膀，“自古忠孝兩難全，你為國家盡忠也相當于是在孝敬我們了。我跟你奶都懂，也支持你，好好干，別老操心我們兩個。你看我們這身手，再活二十年沒什么問題……哎~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

這邊氣氛正好，林凡和李春華都跟著掉眼淚了，誰知偏有不長教訓的人。

“爸……”

老爺子眉頭一皺，剛想轉身再罵兩句，大門響了。

這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會來，高飛趕緊收拾情緒站了起來，直沖洗手間。

李春華抽抽噎噎地遞了紙巾給林凡，林凡拿在手里，先幫高奶奶擦眼淚。

宋仁讓季羽扶著高爺爺坐下，自己去開門。

所有人都無視了廳里那兩個禍害。

門外的人看到宋仁絲毫沒有意外，熟稔地笑道，“宋隊，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