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

宴會大廳內部裝飾典雅，燈火輝煌。盛云楨作為主人公之一，上前攀談的賓客數不勝數，他風度翩翩地回應，笑容誠摯又親切。

耳邊恭維聲不斷，只有盛云楨知道他自己有多么心不在焉。

那天，傅檀京說青黛在新曜境。

他是打算割舍掉這段過去，但他并不想把青黛往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窟里推。

他父親的大事已塵埃落定，他…想把青黛帶出新曜境。

然后再為她尋個好去處。

盛云楨笑得十分疲乏，說了句抱歉就走出了盛家大門透氣。他站在庭院臺階上，盯著客廳外窗上的某一處出神。

那里有盆發黃的仙人掌。

是青黛來到盛家的第三年，在一場大獲全勝的拳賽后，她路過花店時為自己選的禮物。盛云楨問她，為什么選仙人掌，青黛只說，希望她可以屹立不倒，可以好好保護云楨哥哥。

他當時笑青黛說孩子話。可八年來，青黛確實做到了。

盛云禎剛轉動腳步，想伸手去碰那盆仙人掌，暗處黑影一動，接著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

“云楨哥。”

盛云楨連退兩步，他下意識往宴廳里看，所幸里面攀談得熱火朝天，沒人注意到屋外景象。

“青…青黛？”盛云楨驚疑摻半，“你怎么會…？”

暗處的女人往前走了一步，她眉目間表情淡淡，右腰別了一把m9手槍，從頭到腳的線條無不勾勒出難以忽視的力量與美感。

“先恭喜云楨哥，終于得償所愿。”青黛朝內看了一眼，宴廳里的暖光映在她臉上，成了明明暗暗的影子，“云楨哥，你不希望我回來嗎？”

盛云楨猛地一怔，他瞳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神采，“青黛，你…你…”

“是。我不傻了。”青黛仰著頭，她唇角輕彎，露出了一個很單純的笑，“云楨哥，我還能打拳賺錢。我可以回盛家嗎？”

盛云楨狠心準備與她一刀兩斷的說辭全部堵在了喉嚨里。

不對…青黛和以前不同了。

完全不一樣。

更多時候，青黛謹小慎微，說出的每句話都經過深思熟慮，明明內里無限渴求，但她習慣于用沉默內斂來掩飾自己。

哪怕車禍后變得癡傻，青黛對他也同樣充滿了依戀。可現在……她的語氣聽起來壓根不在意。

她似乎只是想問這個問題，而并非想從他盛云楨這里得到答案。

為什么會變？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們相伴八年，因為他舍棄過青黛一次，青黛就開始不在意他了嗎？

“青…我、我…”盛云楨語無倫次，在青黛安靜的目光中，他唇齒間盡是苦味，“青黛，我沒把你當作工具。”

青黛朝盛云楨身后一瞥，她的笑意漸漸收斂，“云楨哥，我知道。你沒把我當作賺錢的工具，一切是我自愿的。”

她指尖撫過窗臺邊仙人掌盆栽底下干裂的泥土，低聲，“雖然我現在不傻了，可我好像一直都沒有聰明過。”

“云楨哥，你為什么不好好照顧這盆仙人掌呢？”青黛突然發問。

盛云楨順著她目光而去，“因為……”

“因為不重要。因為沒有價值。”青黛手指一勾，盆栽直直墜落在地，咣當一聲，清脆刺耳。

土壤與瓷片飛濺，發黃蜷縮的仙人掌似乎掙扎著發出了最后一聲怒吼，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