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一向雷厲風行。
既然確定要進軍捕魚兒海,他也不會再猶豫什么。
隨著軍令下達,五千精騎與五千羽林衛迅速整合到一起,傷殘將士由五百騎兵護送,帶著傷藥和剩余糧草先行返回和林。
而李文忠則親自帶著朱高熾與朱雄英,率九千騎兵繼續前行,馬蹄踏碎雪原的寂靜,直奔捕魚兒海而去。
他起初不是沒想過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綁了送回去——畢竟北元腹地兇險莫測,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可架不住二人軟磨硬泡,朱雄英抱著他的胳膊連喊“表叔”,朱高熾更是拍著胸脯保證“絕不添亂,只負責指路”,再加上確實需要朱高熾的經緯度理論確定方向,李文忠最終還是松了口,給了他們隨軍歷練的機會,只是再三叮囑:“到了地方,一切聽我號令,敢擅自行動,我打斷你們的腿!”
明軍重新踏上征程,與先前羽林衛倉促出發時的狼狽不同,李文忠麾下的精騎準備得極為充分。
士兵們穿著雙層氈甲,外層涂了防雪油脂,馬蹄裹著防滑的麻布,行囊里除了干糧,還多了烈酒和暖爐——這些都是常年在北疆作戰的經驗,應對冰天雪地綽綽有余。
他們比羽林衛更熟悉嚴寒的脾性,行軍時會輪流用毛氈護住臉,扎營時必挖雪洞擋風,連飲馬都有專人敲開冰層取活水。
一路行來,九千騎兵竟無一人新增凍傷,反倒是想到或許能生擒北元大汗、立下不世奇功,將士們個個精神抖擻,士氣高漲得能壓過風雪聲。
朱高熾坐在馬上,看著隊伍井然有序地推進,心里暗暗佩服——姜還是老的辣,李文忠的治軍之道,確實比他們這些半吊子強太多。
五日急行軍后,地平線上終于掙脫風雪的遮蔽,浮現出一片灰蒙蒙的影子。
那影子在白色天地間格外突兀,像一塊被凍硬的墨團,隨著距離拉近,輪廓漸漸清晰——是一片被冰雪覆蓋的廣闊水域,冰面反射著慘淡的天光,望不到邊際。
朱高熾急忙舉起懷中的千里鏡,鏡片里的景象瞬間清晰:冰層上交錯著裂紋,像大地凍裂的傷口,遠處的湖岸線蜿蜒曲折,幾簇低矮的帳篷輪廓蜷縮在冰岸邊緣,被風雪吹得微微晃動。他心頭猛地一跳,手都有些發顫,幾乎是脫口而出:“到了!那就是捕魚兒海!咱們真的到了!”
李文忠勒住馬韁,胯下的戰馬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白氣瞬間被風雪吹散。
他放眼望去,只見冰面與雪原在遠方連成一線,天地間只剩下單調的白與灰,唯有湖岸那幾處帳篷,像是撒在雪地里的黑豆,渺小卻扎眼。
“看來這經緯度確實有些門道。”李文忠低聲說了句,語氣里聽不出喜怒,隨即抬頭看向身后的隊伍,沉聲喝道:“傳令下去,大軍原地休整半個時辰!”
他翻身下馬,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聲響:“讓弟兄們給戰馬喂精料,把凍硬的餅子用雪水捂軟了吃幾口!甲胄、弓弦、箭矢都仔細檢查一遍,有凍住的地方用火烤化,務必保證兵器順手!”
命令層層傳下,九千騎兵迅速分散開來,卻絲毫不顯雜亂。
有人解開糧袋,將帶著體溫的豆餅掰碎了喂馬;有人靠在馬腹上,用體溫融化弓弦上的冰碴;還有人互相幫忙敲掉甲胄縫隙里的積雪,金屬碰撞聲在風雪中格外清脆。
朱高熾看著這一幕,心里安定了不少。
比起羽林衛初來時的倉促,李文忠的部下顯然更懂如何在嚴寒中保持戰力。
他轉頭看向朱雄英,只見這小子正踮腳望著捕魚兒海的方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別急。”李文忠走過來,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半個時辰后,咱們就知道,這趟來得值不值了。”
半個時辰后,他點出十名最精銳的斥候,低聲吩咐:“貼著冰面繞過去,探查清楚對岸氈房的數量、兵力分布,切記不可驚動對方!”
斥候們領命,像貍貓般矮身鉆入風雪,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間。營中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只有風雪刮過帳篷的呼嘯聲,和戰馬偶爾的噴鼻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