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走得干脆利落,臨走時還特意拍了拍朱高熾的肩膀,眼里滿是“三月后見真章”的期待。
兩人定下的約定像顆種子,在天津造船廠扎了根——工匠們加班加點趕工,連夜里都點著蠟燭趕進度,誓要讓捕鯨船按時下水。
而朱高熾也沒閑著。這些日子,他幾乎成了天津港的“常客”,只要處理完公務,就換上布衣,跟著漁民們一起駕船出海。
他帶來的“拖網”法子,簡直是捕魚的“神器”——一張大網撒下去,用船上的絞車拖著走,不管是帶魚、黃魚還是鲅魚,都能一網打盡。
再加上渤海灣的魚群實在豐厚,往往網剛收一半,就沉甸甸地往下墜,漁民們得七八個人合力才能拽上來。
每次靠岸,漁船的艙底都堆得像小山,連船舷都被壓得快貼到水面,真真是“爆倉而歸”。
碼頭邊早就圍滿了等著收魚的商販,筐子、麻袋堆了一地。
魚獲剛卸下來,就被搶著過秤、裝車,運往天津城甚至周邊州縣。
漁民們數著手里的銅錢,笑得合不攏嘴,先前對“拖網”的疑慮早就煙消云散,見了朱高熾與朱雄英就喊“兩位殿下是咱們的福星”。
朱高熾也不擺架子,蹲在碼頭幫著挑揀魚獲,聽漁民說哪片海域魚多、哪處水流急,偶爾還拿起漁網指點兩句:“這里的繩結再打緊些,能多兜住些魚。”
他心里清楚,眼下的每一次出海,都是在為將來的遠洋鋪路——漁民們練熟了駕船、辨海況,將來就能成為水師的后備力量;港口因魚獲而繁榮,將來就能承載更大的船隊。
日子一天天過,捕鯨船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碼頭上的魚腥味也越來越濃。
所有人都在等——等三個月后,那艘巨船下水,看大明的人,如何第一次向深海的“神靈”亮劍。
消息順著運河一路南下,最終擺在了金陵皇城的御案上。
老朱捏著那份密報,反復看了三遍,還是沒弄明白——紙上說朱高熾與朱雄英這些日子天天泡在天津港,不是盯著船廠敲敲打打,就是跟著一群漁民駕著小船出海,每次回來艙里都堆滿了魚,連碼頭都快堆不下了。
“這兩個兔崽子,”他把密報往桌上一拍,語氣里帶著哭笑不得的火氣,“放著好好的差事不干,成天帶著漁民捕魚?天津港是讓他們練水師、固海防的,不是開漁場的!”
好歹也是大明的天潢貴胄啊!
朱雄英是當朝太孫,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朱高熾雖說是世子,可也是龍子龍孫,金枝玉葉。
這倆人放著金陵城的錦衣玉食、朝堂上的正經差事不干,偏偏一頭扎進天津港的魚腥味里,天天跟著漁民搖櫓撒網,手上磨出繭子,身上沾著海鹽,怎么就跟捕魚扛上了呢?
太子標捧著密報,越想越覺得離譜。
太孫和世子,本該是在書房里讀經史、在演武場練騎射,或是跟著大臣們學理政,將來好擔起江山社稷的重擔。
可如今倒好,密報里寫的全是“今日捕得鱸魚千斤”、“太孫親掌絞車收網”、“胖殿下與漁民分魚獲”,活脫脫兩個“漁把頭”的模樣。
“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太子標揉著眉心,語氣里滿是無奈,“尋常勛貴家的子弟都講究個身份體面,他們倒好,整日跟漁網、魚鱗打交道,成何體統?”
老朱在一旁聽著,眉頭也沒松開,可心里那點火氣卻莫名消了些。他想起自己年輕時扛鋤頭、種莊稼的日子,忽然哼了一聲:“體面能當飯吃?百姓能有魚吃,漁民能有活路,比什么體面都強。只是……”他話鋒一轉,“別光顧著捕魚,把水師和船廠的正事給忘了就行。”
話雖如此,父子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同一個念頭:這兩個小子,到底打著什么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