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的漆器、折扇,高麗的夏布、韓紙與人參,還有南洋運來的香料、蘇木……這些東西在大明能賣十倍價錢!咱們只需要以倭國為平臺,開放港口收取關稅……”
朱高熾掰著胖乎乎的手指,“光是最簡單的商稅與關稅,朝廷每季度至少就能進賬百萬兩白銀!”
至少百萬紋銀?!
而且還只是每個季度?!
老朱豁然起身,背著手來回踱步。
他心中的怒火此刻已經消散了大半,畢竟小胖墩說的都是事實。
確實,郭桓案再查下去,朝堂空虛,邊疆戰事與海貿大計必然受阻。
跟收復遼東比起來,這些貪官算什么?
跟海貿大計比起來,這些污吏又算什么?
“皇爺爺,”朱高熾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清亮,“這些貪官污吏就像爛瘡,剜掉便罷了。可遼東的納哈出,卻是扎在大明心口的釘子。”
小胖墩仰起臉,圓乎乎的臉上滿是焦慮,“若因追查貪腐誤了大事,豈不是本末倒置?”
朱元璋背著手來回踱步,靴底與青磚碰撞的聲響越來越急。
他何嘗不知郭桓案再查下去,朝堂必然無人可用?
但這些時日的震怒,早已讓他失了分寸。
此刻被小胖墩點醒,方才驚覺自己竟險些因一時怒火,誤了收復遼東、掌控海貿的百年大計。
“好,好個本末倒置!”老朱突然停住腳步,蒼老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釋然。他望向這個平日里倒反天罡的小胖墩,眼中的銳利漸漸化作一抹欣慰。
說到底,貪官污吏不過是疥癬之疾,而遼東之地、東海商路,才是關乎大明萬世基業的命脈。
見老朱神色松動,朱高熾趁熱打鐵:“直接讓御史臺與國子監介入此案!”
“御史臺按律定罪,國子監學子監審,再讓錦衣衛配合抓人。三方互相制衡,既能嚴懲首惡,又能保住可用之才……”
聽完朱高熾的建議后,老朱選擇了沉默。
“你倒是敢想。”朱元璋終于開口,聲音里的寒意淡了幾分,“可如何確保御史臺與國子監不被貪腐浸染?”
“用利益!”朱高熾脫口而出,見老朱挑眉,又連忙解釋,“凡參與審案的御史,若能查明隱匿罪證,按追回贓款的一成獎賞;國子監學子表現優異者,直接入六部實習!”
小胖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主犯被剝皮實草,足以震懾群臣,想來這些人也不敢卷入其中,誰不想好好活著啊?”
朱高熾不慌不忙地將方才的計劃詳細道來,朱元璋一直靜靜聽著,臉色漸漸緩和。
又是一陣死寂后,老朱竟破天荒地笑了:“好!就依你所!不過若是出了差錯……”他故意板起臉,“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此話一出,太子標與朱高熾齊刷刷地松了口氣。
能夠勸住暴怒中的老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收復遼東與海貿大計擺在面前,誰能夠勸得住老朱?
“傳旨下去,郭桓案由御史臺主審,錦衣衛配合調查,太子總領其事,國子監選派百人協同查案。”
老朱果斷開口,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罪證,蒼老的聲音重歸冷冽:“首犯趙瑁、王惠迪等即刻凌遲,其余從犯按律處置。”
“但敢有借機構陷、擴大牽連者……”龍袍下的手掌緩緩握緊,“剝皮實草,懸于六部衙門前!”
朱高熾長舒一口氣,后知后覺發現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其實他之所以敢來勸諫,心里面當然有著底氣。
在洪武大帝心中,貪官污吏的性命,終究抵不過大明萬里江山的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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