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青石板路上,錦衣衛的鐵甲映著陰沉沉的天光,泛著森冷的寒意。他們粗暴地推搡著戴枷的官員,鎖鏈拖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沿街百姓縮在門后,只敢從門縫里窺探,被捕官員的哭喊聲、求饒聲混著此起彼伏的呵斥,在空蕩蕩的街巷里回蕩,驚起屋檐下的寒鴉,撲棱棱地飛向鉛灰色的天空。
往日熙熙攘攘的市集如今門可羅雀,店鋪半掩著門板,行人腳步匆匆,生怕沾染上一絲晦氣。
太子標與朱高熾經過長時間密謀,終于決定付諸行動。
次日寅時,靈囿突然炸開一聲凄厲的鹿鳴,撕破了黎明前的寂靜。那只通體雪白的祥瑞白鹿,正瘋狂地撞擊著圍欄,口中不斷涌出鮮血,在青磚地上洇出刺目的紅。
小吏嚇得癱坐在地,待侍衛們趕到時,白鹿已經沒了氣息,圓睜的雙目里還殘留著驚恐,脖頸處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觸目驚心。
消息傳開,連見慣風雨的老朱都為之震驚,立刻親自前往查看。
這白鹿可是稀有的祥瑞,靈囿中僅此一頭,一直備受眾人珍視。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暴斃,而且死狀如此凄慘?
然而,還沒等老朱來得及查明真相,又一件怪事發生了。
京郊有一農戶王老漢,靠養豬貼補家用。
封建社會中一直存在著避諱問題,所謂避諱,自然是“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
例如呂后名雉,臣子們遇到雉便要改稱野雞,不能提及。
老朱登基后,“豬”字就有些尷尬了,畢竟“朱”與“豬”同音。
但老朱出身窮苦,體諒百姓,在這件事上處理得很有人情味。
他不僅給豬改名叫“肥肥”,后來又聽從大臣建議改為“豕”,還賜給屠夫一副對聯:“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所以大明百姓依舊可以養豬殺豬。
只是到了荒唐天子朱厚照那時候,才荒唐地禁止養豬殺豬。
可就在白鹿暴斃的當晚,王老漢守著產崽的老母豬,油燈昏黃的光暈里,一聲幼崽的啼叫讓他渾身血液凝固——那小豬崽竟長著八只扭曲的腿,面部輪廓隱隱有幾分似人,青灰色的皮膚下血管清晰可見。
王老漢被嚇得臉色煞白,渾身發抖,一屁股跌坐在稻草堆里,尿濕了褲襠,連滾帶爬地沖向縣衙。
應天府衙得知消息,也是驚得頭皮發麻。
豕生八足!
這可是實打實的天譴災異!
應天府尹孟端不敢耽擱,馬上將此事上報,頓時在朝堂引起軒然大波。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坐不住了。
早朝上面,孟端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八足豚的恐怖外貌,人面如胡人狀,身體仍為豬形,生有八足,看著就讓人脊背發涼,不寒而栗!
滿朝文武聽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禮部尚書劉仲質悍然出列,朗聲道“陛下,豕生八足,實乃不詳啊!”
“東晉元帝建武元年,有豕生八足,被視為聽不聰之罰,隨后發生了劉隗之變……此乃不折不扣的天譴災異!”
劉仲質博通經史,乃知名大儒,此刻引經據典,口若懸河,說得頭頭是道。
群臣聽后頓時議論紛紛,臉上全都寫著慌亂之色。
天譴災異!
這可是老天爺在示警啊!
要么就是天子昏庸失德,要么就是朝中有奸佞!
龍椅上面,老朱臉色也一陣陰晴不定,指節捏得扶手發出咯吱聲響。
先是祥瑞暴斃,緊接著又有災異降世,難不成真是上天示警,朕真的做錯了嗎?
一想到這里,老朱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滿朝文武的議論聲像無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
突然,他猛地起身,龍袍掃落御案上的奏章,轉身大步離去,留下群臣面面相覷,殿內鴉雀無聲。
等到老朱走后,群臣立刻圍攏在了太子標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