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衡帝已經許久沒想起過韻嬪了,卻沒想到再一次注意到她,竟會是在太后的壽宴上。
看著階下那個“醉酒”的女人,昭衡帝眉心緊皺,眼底閃過一抹厭惡。
他將孕中水仙護在身后,看著那個再次被侍衛攔住的韻嬪,冷聲開口。
“先將這瘋婦押下去,關入冷宮,嚴加看管!待壽宴結束后再行發落!”
侍衛領命,正要架著神志不清還在胡亂語的韻嬪往下帶的時候,鳳座上的太后卻忽然反常地抬手阻止。
太后好不容易在一旁嬤嬤的幫助下,才勉強整理好了剛才因驚嚇被弄亂的吉服與首飾簪環。
見韻嬪就要被帶下發落,她忽然計上心頭。
“皇上!且慢!”
她在嬤嬤的攙扶下大步來到韻嬪身旁,“你看這韻嬪,行無狀!”
“哀家聽聞,她近日與瑾貴妃走得極近,時常出入禮和宮......”
水仙倒是沒想到,太后的反應竟然這么快,明明韻嬪都要被帶下去了,太后還能在這般緊急的時候反咬她一口。
只聽太后冷聲道:“如今她做出這等大逆不道,沖撞哀家之事,難保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蠱惑!”
“畢竟,韻嬪服侍皇上已久,向來是柔順溫良之輩,何曾有過如此放肆的時候!”
太后這話,說的那叫一個不客氣。
她直直地看向水仙,就想將教唆韻嬪鬧事這頂帽子扣在水仙的腦袋上。
臺上臺下皆是明眼人,誰都能看出太后這邏輯的牽強。
有些命婦紛紛對看一眼,先前聽說太后與這位新晉的瑾貴妃不睦,但也沒想到會不睦到如此的地步。
相較之下,她們家里的婆母都和藹的宛若親娘一般。
昭衡帝能不知道自己母親和水仙的矛盾嗎?
他自然是知道的,否則不會在水秀與江氏入宮后,便派人去她們身邊守著了。
可太后在壽宴上發作,礙于孝道,他不可能直接駁斥太后。
水仙自然也是明白這點的,她垂眸整理了下衣擺,便準備起身請罪。
然而。
當她剛要借著旁邊扶手起身的時候,男人灼熱的手掌卻落在了她的肩上。
他只用了些不大的力氣,傳達出來的信息卻讓水仙驚訝地抬眸看他。
“母后此差矣。”
昭衡帝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殿,是對水仙毫不懷疑的維護之情。
“仙兒如今身懷六甲,日日在禮和宮靜心養胎,太醫再三叮囑不可勞神動氣,她連宮門都少出,何來時間,又何來精力去教唆一個妃嬪在母后壽宴上行事?”
“母后猜測,未免太過牽強。”
太后被兒子當眾駁斥,臉上頓時掛不住,尤其是感受到臺下那些命婦們若有若無的目光,更是惱意恒生。
她試圖用天下人最在乎的孝道壓人:“皇帝!你如今是為了一個妃嬪,就要質疑哀家的判斷嗎?”
“哀家并非一定要給瑾貴妃定罪,只是此事蹊蹺,韻嬪又與她交往過密。”
“哀家所求不多,只希望皇帝以大局為重,暫且將瑾貴妃也看管起來,待壽宴結束后,仔細調查清楚,若她是清白的,自然還她公道。”
“如此,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免得人說皇帝你偏私!”
這番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實則十分的陰毒。
將水仙與瘋癲的韻嬪一同關押,無論事后是否清白,這過程中的驚嚇,對一個臨近產期的孕婦而,都可能是致命的。
昭衡帝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握住水仙肩膀的手微微收緊,語氣愈發變冷,沒有轉圜的余地:“母后,仙兒腹中懷的是朕的皇嗣,龍胎安危重于泰山,豈能因莫須有的猜測便隨意關押驚擾?”
“朕,愿意以天子之名擔保,瑾貴妃絕無教唆韻嬪之行!若事后查實與她有半分干系,朕愿承擔失察之責!”
此一出,引起了殿內的陣陣驚呼。
連一直垂眸不語的皇后都猛地抬起了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昭衡帝。
以天子名義為一個妃嬪擔保?這是何等的尊榮!
昭衡帝何時如此在乎過一個女人,甚至不惜將自己的聲譽與她捆綁在一起?
殿內一時間寂靜無聲,所有人都被皇帝這前所未有的態度震住了,連許多瞧不起水仙出身的宗親與世家,此時也不禁重新審視起這位正當得寵的瑾貴妃。
就在這時,皇后緩緩站起身。
她今日強撐病體出席,臉色雖然透著些胭脂都蓋不住的蒼白,但儀態依舊端莊。
皇后朝著太后和皇帝分別行了一禮。
“今日是母后壽辰,本當歡喜。瑾貴妃妹妹如今有著身孕,確實不宜激動。臣妾體弱,正好也需歇息,不如……由臣妾帶著瑾貴妃一同回坤寧宮稍坐片刻......”
“如此,既全了母后的心意,也讓瑾貴妃能避開此處紛擾,安穩片刻。待壽宴結束后,再行理論,可好?”
皇后這番話,堪稱完美地在太后與皇帝之間打了個圓場,給了雙方一個臺階下。
階下不少宗室命婦都露出了贊同的神色,覺得皇后賢德,處置得當。
昭衡帝的神色也略有松動,他不作聲地俯首,對上他視線的水仙則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