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臨時矮幾上,擺著一碟棗泥糕,油亮亮的,聞著就甜。
他湊過去,趁著沒人注意,小手快得像陣風,抓起一塊就往嘴里塞,腮幫子瞬間鼓成了小皮球。
旁邊那杯冒著熱氣的茶水,他連看都不看。
上次偷喝了一口,苦得他哇哇大哭,至今還記得那滋味。
他實在想不通,大人們怎么就愛喝這種苦東西,難道他們的舌頭不怕疼嗎?
這個年紀的孩子壓根沒有禮儀和廉恥的概念,他知道什么叫不問自取視為偷嗎?
他只知道――很順手!
只要是好吃的,拿過來吃就是了,有什么不對?
誰能拒絕一個白胖可愛的娃娃,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你,嘴角還沾著點棗泥呢?
你會覺得他是“小偷”嗎?
不,你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塞到他手里。
糕點的原主人就是如此,見徐六筒吃得香甜,不僅沒生氣,反而又拿起一塊遞到他手里,笑著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娃娃?”
換做祝明月、林婉婉她們,絕不會輕易給陌生孩子喂食。
先不說孩子會不會食物過敏,萬一家長找上門來追究食品安全責任,或是借此小題大做,那真是百口莫辯,實在負不起這個責任。
可這位客人顯然沒這些顧慮,只當是疼惜可愛的孩子。
徐六筒的小嘴被棗泥糕堵得滿滿當當,只能含糊地“嗚嗚”兩聲,隨即就被急匆匆趕過來的乳母一把抱進懷里。
乳母剛才瞧見徐六筒“一反常態”的矯健身手,平時連走路都慢吞吞,這會兒為了吃的,居然能悄沒聲兒地湊到桌前偷拿,臉上的表情簡直像天塌了一般。
作為貼身伺候徐六筒的人,她比誰都清楚,小郎君的嘴被管得多嚴。不光是油膩的、甜膩的全禁了,連多吃一點都不行。
這會才明白,把徐六筒放進遍地是吃食的春風得意樓是一個多么錯誤的決定。
這和把饞嘴的耗子放進滿缸的米里,有什么區別?
好歹是高門里出來的仆婢,乳母再急,也不會像市井潑婦那樣沖上去質問“為何給我家小郎君喂食”。
這年頭,除了“拍花子”,沒人會覺得給陌生小孩遞塊糕點是需要警惕的事,反而會被視作“慈愛”。
乳母強行壓下心頭的慌亂,臉上擠出一抹略顯僵硬的笑容,“叨擾郎君了!小兒不懂事,多有冒犯。”
說罷,不等對方回應,就抱著懷里沉甸甸的大號實心秤砣,快步往游樂區走。
徐六筒嘴里的糕點已經咽下去大半,摳也摳不出來,乳母只能好說歹說,連哄帶勸,才把他手里攥著的另一塊沒吃完的棗泥糕要了回來。
幸好這孩子嘴小,沒法同時塞下兩塊,這才給了她“補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