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傳來段曉棠驚叫,“不要!”猶如驚雷,險些震破耳膜。
梅香的頭撞到樹上,段曉棠向前抱起梅香身體,蒼白一張臉回頭,沒救了。
一次診斷,兩條人命。
白f詢問左右,“怎的如此喧鬧?”
仆人上前道明緣由,白f只得感嘆一句:“好一個節婦與忠仆。”
白湛:“大哥,我過去看看。”
“去吧,”白f揮揮手,接著說道,“點兩個人去處置她們的身后事。”
三人抱作一團,彼此安慰,林婉婉的身體甚至在發抖。她們看見頭頂升起一只猙獰巨獸,愛殺人,常無形。
名曰――禮教。
節婦與忠仆不過是口下殘渣。身為女人,數百年的壓迫與忍辱一時間全部涌上心頭,三人面上仿佛同一把刷子刷出的白臉。
她們在光明中逍遙太久,早忘了如何在黑暗中茍且偷生。兩具冰冷的身體將她們隱隱帶著浪漫冒險的心瞬間封凍。
以為逃出生天,轉眼兩人殞命,剩下的男男女女物傷其類神色黯然。幾個女人知曉五娘撞樹而亡的緣由,心中不免后怕哭泣,原本和諧的營地氛圍直降冰點。
護衛在旁邊挖一個大坑作為兩人墓穴,白湛揮手,兩個護衛過來便要抬走五娘的尸體。
“等等。”林婉婉出暫停,怯怯的說著,“我幫她們收拾一下。”
林婉婉:“女孩子走也要漂漂亮亮的。”不知對誰說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
將二人散落的頭發順到耳后,用濕巾擦干凈臉上的血跡和灰塵。林婉婉在包里瘋狂的摸索什么,轉而一臉的失望,精致的豬豬女孩,她只做到后面四個字。
旁邊遞過一支口紅,是祝明月的。
祝明月:“用我的吧。”轉身去找白家的護衛要筆墨。
林婉婉沉默的點點頭,這時候不必再在意色號差別。林婉婉無師自通用口紅打出了眼影和腮紅。五娘和梅香面色紅潤,忽略額上的傷口,仿佛只是安靜的睡著了。
最后幾個女孩幫忙理了理兩人身上的衣服,喚來護衛抬到挖好的墓穴里。
浮土不斷蓋住身體,兩個正值青春的女孩長眠在此。愿閻王爺慈悲,讓你們投胎到二十一世紀,一輩子喜樂平安。
最終地上冒出一個小小的土丘,隔遠了未必能分辨出來,就好像墓里的人一般無聲無息。段曉棠拿著石塊敲下一塊簡陋的木板,是祝明月寫的墓碑,上面只有六個字:五娘梅香之墓。
眾人一場患難,依次拜祭。最后是三人,禮節與前人不同,去除身上艷麗的配飾服裝,一同雙手合十躬首。現代社會禮儀簡化,拜祭如此,求神拜佛亦如此。只是這大概是最后的堅持了,讓我們用現代禮儀為你們送行。
白三娘遠遠的感嘆,“年紀輕輕兩條性命,這樣斷送了。”
眾人散開后瞧見那塊木牌,“何人所書?”
白湛答道:“祝娘子寫的。”
“假以時日,又是一個衛夫人。”白三娘感嘆,字寫得真不錯。
埋葬五娘和梅香后,眾人跟著白家人啟行。段曉棠回頭望著山林,如此青山綠水,仿佛綠色的怪物,張開巨口隨時準備吞噬。
無論是世居于此的村民還是過往的旅人,通通異化毀滅。風呼嘯而過,帶來遠處樹葉的聲音,好像恐怖片里的音效。
不由緊了緊身上了衣服,懷念起曾經厭惡急于擺脫的鋼鐵叢林,她們終究還是城市動物。
“她們在說什么?”幾個同行的女孩說著話,夾雜著哭泣、方和俚語。林婉婉聽不真切,生怕再出什么事。
杜喬一直將三人看在眼中,異于常人的打扮和行為,亂軍中鎮定自若,都顯示著來歷不凡,非泛泛之輩。
五娘出事后,三人罕見的沉默下來。不光和其他人,彼此間亦是語寥寥。
杜喬:“她們說,五娘和梅香當初被劫到山上,是因她家男人丟下女眷跑了。”后來再無人來尋過。
林婉婉低語,“五娘和梅香可惜了。”可惜錯付情衷,可惜遇上劫難,可惜青春枉送性命。
她一直想,有什么辦法可以阻止五娘和梅香尋死,哪怕看牢一點,多安慰幾句。聯系五娘的際遇,婆家靠不住,娘家回不了,一時想不開只能尋了短見。
林婉婉:“假如時光倒流,我們能阻止嗎?”
杜喬罕見的沉默,知道了過往,他甚至覺得死亡是必然的結局。女子依附男子家族而生,除非五娘愿意放下出身與過往,隱姓埋名為人奴婢。
杜喬眼望著遠方,心想著背后的矮小墳塋。喟然道:“她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死亡即是解脫。
祝明月:“她不該看輕自己,沒有路就趟出一條路來,總不會條條是絕路。”明白杜喬的意思,并不服氣。
段曉棠無奈道:“生命寶貴,只有一次。”
常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五娘梅香,可憐可惜并不可恨,就如杜喬所,現在的她們無路可走。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