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來昌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只能徒勞地動了動嘴唇,眼里的絕望越來越濃。
蔣震走到他對面的沙發坐下,隔著茶幾,掏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煙霧緩緩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
“給…給我一根。”彭來昌的聲音沙啞,甚至還帶著絲哀求。
此刻的他,真想一口氣抽上十來根煙。
蔣震將煙盒和打火機推了過去。
彭來昌顫抖著伸出手,指抽出一根煙,拿起打火機,打了三次才點燃——他的手抖得實在太厲害了,那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抖。
朱組長看著這一幕,心里暗暗佩服蔣震。
縱然自已在華紀委干了幾十年,審過無數高官,卻從沒見過這么狠的釜底抽薪。
蔣震沒動一兵一卒,只是讓彭來昌親耳聽到背叛,親眼看到證據,就抽走了他半條命。
彭來昌連續抽了兩根煙,整個房間里都被煙霧籠罩。
他猛吸一口煙,尼古丁的刺激讓他稍微鎮定了一些。
蔣震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高震岳送來的那份報告,走到茶幾旁,輕輕推到彭來昌面前。
彭來昌看著那份封面印著“調查報告”四個字的文件,怔怔地出了神,煙灰掉落在地上都沒察覺。
而后,忽然猛地回過神似的,將煙摁滅在煙灰缸后,快速拿起報告。
報告的紙張很厚實。
他翻開第一頁,里面的內容觸目驚心,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子,割著他的眼睛。
他僅僅看了兩頁,就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地合上報告,扔回茶幾上,雙手捂著頭,陷入了沉默,一聲不吭。
蔣震是攻心的老手,知道此刻不能給彭來昌喘息的機會。他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朱組長,說:“朱組長,坐下吧。”
“哦,好。”朱組長拿起旁邊的椅子,在蔣震身邊坐下。
蔣震轉頭看著捂著頭的彭來昌,語氣平靜卻帶著穿透力:“彭書記,別的報告不說,單單高震岳這份報告遞上去,你這個省委書記,怕是就不用干了。”
彭來昌慢慢抬起頭,臉色依舊慘白如紙,表情如同僵尸一般,毫無血色。
他的雙目無神,帶著迷茫,看著蔣震,沙啞地低聲問:“你到底想怎么辦?”
“朱組長是華紀委的主任,經驗豐富。”蔣震轉頭看向朱組長,故意問道,“朱組長,就彭書記現在的情況,你們華紀委是不是該直接接手了?”
朱組長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蔣震的意思——要把“嚇唬”進行到底。
他作為調查組副組長,自然要跟著組長的節奏走。
于是,他轉頭看向彭來昌,表情一本正經,語氣嚴肅得沒有一絲波瀾:
“彭書記,你這個情況不是一般的嚴重。剛才蔣省長說你這個書記干不了,這話其實說得太輕了。”
他加重了語氣,字字誅心地繼續道:
“就現在掌握的證據來看,你涉嫌包庇縱容、收受賄賂、利用職務便利謀取私利,樁樁件件都是重罪。雖然高震岳這份報告我沒細看,但憑借我多年的紀委工作經驗,這份報告如果上報京央,你…你怕是要牢底坐穿了。”
“撲通”一聲!
朱組長的話還沒說完,彭來昌突然雙腿一軟,從沙發上滑了下來,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蔣震心里微微一顫,他見過不少崩潰的官員,卻沒想到彭來昌會這么快就下跪。
而旁邊的朱組長,卻顯得司空見慣,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
對于朱組長這種干了一輩子紀委的人來說,官員下跪的情節實在太常見了。
有的是走投無路的絕望,有的是遲來的悔悟,可到了紀委這一步,再下跪也幾乎沒用了。
但彭來昌不一樣。
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現在下跪,是最精準、最及時的時刻。
蔣震還沒把報告上報,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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