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騰地一下站起身:“這么多天都一直無動靜,他怎么又忽然來找老爺了!”
“不清楚。”安姑姑搖搖頭,想了想又道,“或許宋編撰瞧見夫人的信物是由老爺送的賀禮一道送過去的,所以認為都是老爺的手筆嗎?”
“可這事我都還未與老爺通氣,他冷不丁聽到這事哪能答應!”柳夫人忽然感覺太陽穴突突的疼,此時也顧不上那么多,搭在安姑姑手上,“與我去見老爺。”
柳夫人帶著丫鬟婆子匆匆往柳大人的書房趕去,頭一次覺得自家太大也不好,趕路太麻煩。
而另一廂,宋子恒也不含糊,與柳侍郎寒暄幾句后直接進入正題,從大牛手中接過盒子,雙手奉給柳侍郎:“大人厚愛,子恒萬分感激,只是在家中瞧見大人賀禮中有這一物,委實百思不得其解是何意,還望大人解惑。”
柳侍郎年紀不小,卻自有一番風雅氣度,眉目疏朗,眼神清正,不驕不躁,難怪滿朝對柳侍郎風評都不錯,一看就是正人君子。柳侍郎一派從容的接過宋子恒手中的盒子,打開一看卻雙眉擰起,思索了片刻道:“實不相瞞,老夫也沒甚印象……”說著便叫小廝招管家過來。
管家過來瞧了一眼,便道:“這盒子當日是鄭婆子奉夫人之命后來添的,夫人行事自來妥帖,老奴便沒瞧一眼……”打開盒子瞧見里頭一截細竹,也是一愣,遲疑道,“許是那鄭婆子弄錯了?老奴這便喊人過來……”
宋子恒卻是一笑:“若是弄錯了,那便無事,下官只是怕自個兒愚鈍,無法讀懂大人的含義。”
柳侍郎卻含笑看了宋子恒一眼,方想說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安姑姑的聲音旋即響起:“老爺,夫人有要事相談。”
柳侍郎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意會,開門出去道:“見過夫人,老爺現下正有事,稍后親自去找夫人,還望夫人見諒。”
柳夫人皺著眉敲了里面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可知這宋編撰找老爺有何要事?”
管家卻只是恭敬的俯身道:“老奴不知,不若夫人稍后親自問老爺?”
柳夫人擰眉看了管家好一會兒,本欲說什么,安姑姑不著痕跡的拉了拉她,低聲道:“不若咱們就在隔壁廂房候著?”
柳夫人沉默了片刻點頭,管家親自送她們過去,安頓好,又殷勤的道:“夫人稍等,老爺一忙完老奴便來向您匯報。”
柳夫人擺擺手,拿這個自來對自己殷勤卻從來只聽老爺吩咐的管家毫無辦法,索性眼不見為凈。管家笑了笑,轉身出了門,臉上的笑容旋即消失,皺著眉招來書房門外的小廝,在其耳邊說了幾句,小廝點點頭,領命而去。
書房內,宋子恒與柳侍郎引經據典,一聊就是一個多時辰,柳侍郎本想留飯,宋子恒卻起身,道家中還有事纏身,委實不能久留。柳侍郎早先便知宋子恒的家境,對于他這般上進的寒門子弟很是欣賞,也不勉強,叫來管家讓其安排車送宋子恒回去,宋子恒推辭不過,只能應了,走時瞥到管家的神色,心里卻是松了口氣,也幸好柳夫人心虛,未免亂了陣腳惹人懷疑,不然他還真不好親口對柳侍郎說這事。
管家親自把宋子恒送到大門口,看著他上了自家的車,這才回書房向自家老爺復命。書房內,柳侍郎猶自夸贊著宋子恒年少英才,難得這般沉穩,不驕不躁,可堪大用,柳夫人和安姑姑卻盯著他桌上那個盒子,眼神閃爍不定。
管家進來復命后,轉頭瞧見柳夫人的視線之處,便笑著解釋了宋子恒把這個禮盒送回來的用意,末了又道:“想是哪個下人陰奉陽違,拿了夫人準備的賀儀,轉頭用這物充上,打量咱們不會發現。”
柳夫人聞臉色一片青白,死死拽住安姑姑的手才不至于失態,安姑姑臉色也極差,到底比憤怒的柳夫人更冷靜,咬牙道:“管家說的是,我一定把這大膽包天之人查出來!”
管家點頭:“夫人身邊之人都是安姑姑調教的,發生這般事,也要有勞姑姑了。”
“管家客氣了。”安姑姑拉了氣得發抖的柳夫人離開。
柳侍郎已經鋪開宣紙在作畫,管家眼神稍黯,垂頭站到柳侍郎跟前:“老爺,老奴想宋編撰今日上門,怕是沒這般簡單。”
柳侍郎聞手上一頓,一團墨點在紙上暈開,管家忙想給他換一張,柳侍郎卻攔了他,放下筆往太師椅一座,“說罷,你發現了什么?”
“先前在門外,老奴發現夫人像是因為知道宋編撰才匆匆而來的,便讓人去問門人,門人說夫人跟前的安姑姑今日卻有攔著他問來拜訪之人是不是宋編撰,安姑姑對門人說是因為聽到老爺與夫人說這幾日宋編撰會來府,便一直想瞧一瞧……”
柳侍郎眼神微變:“我未曾對夫人說過此事,夫人與安姑姑如何知道此事?”
“不若老奴去問一問安姑姑?”
柳侍郎卻搖頭:“你如何問得出來,不若你親自去一趟,把安姑姑叫來。”
“老爺,您要親自……”
柳侍郎嘆氣:“我道為何宋子恒瞧我時有些欲又止。”
“老奴也瞧著宋編撰為人頗為磊落,若此事真與安姑姑有關,倒是知道為何不好直說。”
柳侍郎擺擺手,“你立即把安姑姑找來。”
柳侍郎雖然平時不理事,一出手卻是迅速,送宋子恒回去的車夫剛剛回府,柳侍郎已經雷厲風行的把來龍去脈弄清楚了,頗注意風儀的柳侍郎氣得一拂袖,滿桌杯盞紙硯掃于一地,平日在柳夫人跟前風光無限的安姑姑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大氣不敢出一聲,更不敢求饒,管家也在一旁勸道:“老爺,息怒。”
“息怒?我柳家的臉都要被她們給丟盡了,還息什么怒!”柳侍郎氣盛,胸膛起伏不定,“我還道珍兒為何病這么久,大夫來來去去不見好,夫人還攔著不讓我去多看幾次,誰想竟……竟是為著這個!丟人現眼!”
管家低聲道:“老爺先冷靜,這事瞧著要如何處理,今日看來宋編撰還是想息事寧人的。”
柳侍郎這時也稍微淡定了些,坐在太師椅上,沉吟道:“此番也是慶幸他是正人君子,顧忌我柳家顏面沒有鬧開來,如若不然,我整個柳氏的名聲怕是都要被毀了,若累得家族其他女孩都說不到好人家,我豈不成了家族的罪人?”
“老爺說的是,所幸宋編撰與編撰夫人是厚道之人。”
宋子恒蘇婉的行為,與自家夫人一對比,柳侍郎卻又氣得拍桌:“可恨夫人竟不知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柳成的女兒便是嫁不出去,也絕不能做這般丟人現眼之事!”
“只是如今宋編撰親自上門了,雖沒捅破,怕是也得給他一個交代。”
柳侍郎點頭,道:“夫人身體不適,不好再多勞累,你去傳我的話,請夫人她在屋靜養。”
管家道:“那家務一事……”
“張姨娘在佛堂住的也夠久了,叫她出來接管家務。”
管家還未說話,趴在地上的安姑姑連連求饒,“……張姨娘未有所出,能提她當姨娘已是破例,若如今家務也讓她接去,叫人如何看待夫人……”
柳侍郎看也沒看安姑姑一眼,繼續吩咐:“至于珍兒……對外稱病,連夜送她去白云寺靜養,何時想通何時再接她回來。”166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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