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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 第九十五章

      “無事,天太黑我睡不著。”

      “那我等小姐睡沉了再進來熄燈可好?”

      蘇婉道:“那你子時左右過來罷。”

      “是。”

      因著要半夜起來去給蘇婉熄燈,小綠便沒有睡沉,是以半夜時分,院外一有動靜她便驚醒過來了,一開始還以為是風吹聲,仔細聽似乎有人在說話,小綠連忙起來,披上外衣匆匆去隔壁喊大牛:“大牛哥,我瞧著門外有人在說話。”

      片刻之間,大牛的房門也打開了,問:“誰在說話?”

      “噓。”小綠道,“小聲點,別吵醒小姐了,她近來不容易入睡。”

      大牛點頭,卻是聽見有人在敲門,忙對小綠道:“你在院里待著,我出去看看。”

      小綠走到蘇婉屋門口,想著若有什么事也好保護自家小姐,卻聽見大牛在外頭喊自己:“小綠你過來幫我扶一把姑爺。”

      小綠連忙跑過去,大牛正扶著自家姑爺,而對面是先前見過的安遠侯家小廝并一個陌生的丫鬟,小廝連連笑道:“抱歉這么晚叨擾了,宋公子想是喝醉了,不肯在侯府入睡,想是放心不下去尊夫人,少爺委實無奈,只能叫小的臨時將宋公子送回來,多有叨擾,還望見諒。”

      小綠聞瞧了姑爺一眼,還是那般豐神俊朗,看外表不似喝醉了,看她看過來,仍口齒清晰的問道:“娘子呢?”

      “小姐入睡了,姑爺不若在廂房歇一晚?”

      “不,我要找娘子。”

      小綠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果然是喝醉了,平日姑爺怎的也不會說出這般話。

      宋子恒說完便要推開大牛,自己要往院里走,只是腳步蹣跚,大牛連忙跟上去扶,小綠歉意對安遠侯家小廝笑了笑:“抱歉,我家姑爺酒量不加,給貴府添麻煩了。”

      “不敢……”小廝脫口而出,方才一直沒說話的丫鬟卻笑著打斷小廝的話,道,“宋公子是少爺的貴客,怎是麻煩?這位妹妹太客氣了。”

      小廝這才回神,不由的吞了吞口水,那丫鬟又道:“我家少爺原也想留了宋公子住一晚,奈何宋公子放心不下家中,只能這般又將宋公子送回來,若叨擾了貴夫人,真真是對不住……”

      聽得這番話,小綠沒回答,因為蘇婉屋里的房門已經打開,她披了斗篷站在屋門口,猶帶著睡意的聲音問道:“小綠,怎么了?”

      “小姐,姑爺回來了。”

      安遠侯府的丫鬟先前聽見輕柔嬌美的聲音,心頭已經嘆了一聲,再抬頭看過去,月色下穿著大紅斗篷的女子靜靜站立,隔得遠看不清五官,渾身上下的氣度卻真叫人驚嘆,如何相信這是鄉野之地出來的?

      安遠侯府上丫鬟眼底的驚艷一閃而過,她被調到少爺身邊之前,是夫人跟前的二丫鬟,也是跟了夫人見過世面的,宋公子夫人并不比那些名門閨秀差甚個,宋公子氣度高華,風光霽月,讓自個兒幾個交好的姐妹都心動不已,讓這等人才為之傾心的,果然不是等閑之輩。

      丫鬟心知自個兒回去能與少爺回話了,這便收回眼底的打量,遠遠的朝蘇婉一福身:“叨擾夫人了。”

      宋子恒瞧見蘇婉出來,也不用人扶著,喚了聲“娘子”,便直直朝她走過去,待走近了,蘇婉雙手扶住他,安遠侯府的小廝和丫鬟已經告辭離開了,蘇婉扶了宋子恒進屋,宋子恒一直拉著她的手喊“娘子”,蘇婉回握了他一下,笑道:“相公脫了外衣,便先去床上躺著,我讓小綠給你燒盆熱水進來擦擦身子。”

      “娘子替我脫。”

      “好,相公也得讓我出去知會小綠一聲。”

      宋子恒這才放開了手,蘇婉出去片刻后便回來了,宋子恒就靠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衣服果然沒脫,屋里飄著酒味,蘇婉索性將屋門打開,這才親自給宋子恒脫了外衣,讓他上床躺著,沒一會兒小綠便端了熱水和帕子進來,道:“已是深夜了,小姐收拾完便睡下罷,屋里我明兒待小姐姑爺起來后再進來收拾。”

      蘇婉指了指床邊的衣服道:“你把這外衣帶出去,放在屋里酒味太重散不去,再替我把門帶上。”

      已經不是第一次照顧喝醉酒的宋子恒了,蘇婉算是駕輕就熟,只是喝醉酒的宋子恒有些纏人,一直拉著她的手腕子不放,蘇婉只能不停的把他的手拉開:“放開,你一直握著,我如何給你擦洗身子?”

      喝醉酒的人當然沒這么聽話,蘇婉也沒脾氣,在他不停的攪和下,還是耐心的替他擦完身子,正準備去吹燈,剛剛拉開的手又纏上來,嘴里還在不停喚著“娘子”,蘇婉終于知道人家為什么這么晚還不得不把他送回來,他這喝醉酒就愛叫自己的習慣,是個人也“不忍心”讓他不回家過夜吧?

      蘇婉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吹了燈剛爬上床,宋子恒又纏了上來,四肢并用,將她整個人鎖在懷里,蘇婉忽然笑了,頗有些幸災樂禍的道:“相公今兒怕是在友人面前丟臉了,睡著了就不停喊娘子的,那安遠侯四少爺怕是再沒見過別人這樣,也不知經過此次,日后可有人還敢找相公不醉不歸?”

      其實蘇婉很想說的是,宋子恒一世英名,不知道會不會毀在今夜。

      但是想到那個安遠侯,她又忍不住瞇起了雙眼,聽起來很熟悉,只是不知道跟宋子恒有什么關系?

      蘇婉在琢磨安遠侯,豈不知人家府上也在討論她。安遠侯是世襲侯爵,四少爺又是安遠侯世子的嫡出幼子,身世貴重,且深受安遠侯夫人喜愛,小廝與丫鬟得了他的吩咐,并不敢在路上耽擱太久,連忙回了府,穿過疊巒重重的假山,進了崇明院,深夜間院內仍然燈火通明,小廝和丫鬟進里屋請了安,沒得吩咐并不敢擅自起身,就趴在地上回話。

      丫鬟口齒清晰的回道:“奴婢將宋公子送回去后,與宋公子家的丫鬟解釋時不慎將宋公子夫人吵醒了,宋夫人開了門出來,宋公子想是醉的狠了,見了夫人便立即過去了,奴婢便立時回來復命。”

      平靜無波的男聲問道:“你瞧見了子恒兄的夫人?”

      “是,遠遠瞧了一眼,雖然瞧不清其貌,宋夫人與宋公子站一塊卻恍如一對璧人,宋公子對夫人一往情深,一見便知,夫妻琴瑟和鳴,叫人羨慕。”

      小廝也回道:“奴才先前見過宋夫人,姿容秀美,溫婉賢良。”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你們出去罷。”

      “是。”丫鬟和小廝一道退出去,順道將門帶上。

      “有趣。”另一道頗有磁性的男聲帶著無限笑意道,“英雄不問出處,我原以為這般不起眼的鄉野之地,能出一個宋子恒這般的人才,已是不易,沒成想叫他一喝多便心心念念的宋夫人,竟也不差呢。”

      先前說話的男子點頭:“子恒兄不為錢財所動,也不為美人所惑,對妻子一往情深,可見有一顆赤子之心,可堪大用。”

      磁性的男聲頓了頓,低低嗯了一聲,聲音又輕又飄忽:“待會試過后再看……”

      宿醉一場后,宋子恒便沒再出門了,安心在家溫書,因為再過兩日便要參加會試了。

      會試一共有三場,一場考三日,從九日一直考到十七日。宋子恒有了經驗,這次準備的更加充分,心里雖說不上胸有成竹,卻也是有著年輕人的意氣風發,九日一早拒絕了蘇婉的要陪同的提議,道:“考場人來人往,娘子肚子大了,出去不便,還是就在家候著罷。”

      蘇婉雖然想去,但是見著宋子恒擔憂的神色,也只能點頭:“我與良辰在家等相公順利歸來。”

      宋子恒眼神放柔,摸了摸蘇婉的肚子:“再有幾月良辰便能出來了……”

      蘇婉卻推了推他:“時辰不早了,相公早些過去罷,讓大牛送你,我在家也能安心。”

      終于把宋子恒送進考場了,蘇婉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激動什么不必多說,緊張倒不是擔心宋子恒考不中,她怕的卻是宋子恒金榜題名之后,不知歷史這次又將朝哪個方向發展?

      蘇婉一直不敢去想,有時卻又希望這一日早些來,無論結局是好是壞,總歸是個了斷,總比一直擔心頭上懸著的刀什么時候砸下來好。宋子恒離開后,蘇婉開始有些心神不寧了。

      不知過了多久,大牛回來了,蘇婉騰地站起身,小綠也跟在后面問大牛:“怎的這么快回來了,去考場來回不是說要一個時辰嗎?”

      大牛笑道:“原是這般,不過剛走到巷口,就見安遠侯家的馬車過來,四少爺親自送了姑爺去考場后,又讓人打馬送了小人回來,這才花了半個時辰不到。”

      蘇婉又坐回原位,招呼大牛過來:“你先喝口水,再跟我說說今日去考場是什么樣兒。”

      大牛喝了口水,緩了口氣,方才興奮的道:“再熱鬧不過了,咱們省府的考試是沒得比,來趕考的舉人加上送行的親友聚在一塊等待進場,放眼望去多如牛毛……”

      小綠等蘇婉問完,連忙問:“那安遠侯家少爺如何,比咱們姑爺更俊秀嗎?他們家的馬車是不是很氣派?”

      “安遠侯四少爺我只在車外遠遠瞧了一眼,長得那叫一個漂亮……不對,是俊秀,不過安遠侯四少爺跟咱們姑爺不好比,四少爺貴氣逼人,咱們姑爺溫潤如玉,都是人中龍鳳。”

      小綠又急著追問:“安遠侯四少爺竟有這般貴氣?”

      “那還用說?不對,我還沒說四少爺如何貴氣呢,穿著錦袍,上頭的繡工別提多好了,用咱家太太的話來說就是栩栩如生,價值千金的那種!更奢華的是那馬車,里頭的可是鋪著錦緞的,上頭還擺了個凳子,上面的杯子竟是白玉的,白玉杯白玉壺!”

      小綠眼睛里已經在冒星星了:“這般富貴……”

      “安遠侯是世襲侯爵,整個京城的貴人里頭也是數的過來的,家世富貴不說,安遠侯夫人的嫡出女兒,四少爺的親姑媽,便是當今養育了三皇子的曾順妃……”

      小綠驚嘆:“也就是說安遠侯四少爺是三皇子的表兄弟?”

      大牛點頭,眼里閃爍著興奮,“不過聽聞三皇子不是曾順妃的親生,然從小被曾順妃撫養長大,曾順妃自個兒也沒有親兒子,是以母子感情也不錯,三皇子這才將安遠侯家當親外家走動。”

      聽得安遠侯跟皇家都有這般聯系,小綠的眼神更亮了,安遠侯四少爺是三皇子的表兄弟,卻對自家姑爺這般青眼相待,自家姑爺若能以此結識三皇子,日后豈不是一步登天?這般想著,小綠便問了出來:“那咱們姑爺會不會因為安遠侯四少爺的關系,從而也見一見三皇子……”

      大牛的表情不必多提,蘇婉卻是眼神一閃,腦子里猶如驚雷閃過,安遠侯!三皇子!

      她之前竟然沒想起來!三皇子不就是之后繼位的楚仁宗嗎?

      用“虎軀一震”來形容蘇婉此刻的心情,其實非常恰當的,她說之前為何覺得那安遠侯聽著耳熟,不僅是耳熟,根本就是如雷貫好嗎——她演的那部戲都出現了安遠侯這個角色,因為沒跟她演對手戲,她便沒有關注,可是國舅爺的名頭她還是記得的!

      想到這里,蘇婉忽然皺起了眉,安遠侯之所以會成為國舅,便是因為三皇子蕭瑱繼位后,尊母妃為皇太后,其外家自然一躍而成皇親國戚,可如今蕭瑱竟然只是曾順妃的養子,連外人都知曉,可見曾順妃養蕭瑱的時候皇家玉蝶并沒有改過來,如此一來,非親生母妃,蕭瑱登基后也只能封其為太妃,尊為皇太后卻是于禮不合,楚仁宗一生功績令人傳唱,如何會做這般不符禮節之事?難道當真是將曾順妃視若親母?166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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