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占區。
陸軍醫院。
李季帶著行動組的人,把風衣男送來搶救,結果醫生只是測了一下脈搏,便搖了搖頭。
“課長,反日分子太可惡了。”佐藤香子道。
“不一定是反日分子干的。”李季皺了皺眉,他心里想的是,這件事要怎么和三浦司令官交代。
要知道,三浦司令官是拿他當親信,才把這件事交給他的,結果他剛接到人,人就死了。
“課長,那是誰干的?”佐藤香子道。
“誰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倒霉了。”李季不猜也知道,三浦司令官知道這件事之后,肯定會大發雷霆。
他在走廊上踱了一會兒步,決定把事情向三浦司令官匯報。
畢竟這種事是瞞不住的。
他來到值班醫生辦公室,把醫生打發出去,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打給三浦司令官。
電話接通之后。
“司令官閣下,我是志雄,我正在陸軍醫院……。”
“對不起,司令官閣下,我沒有想到會有槍手埋伏。”
“哈衣,已派人去追捕。”
“他不行了……已經死了。”
“哈衣。”
掛了電話。
李季臉色十分難看。
剛才在電話中,三浦司令官并沒有破口大罵,只是問了事情的經過,以他對三浦司令官的了解,這種無聲的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他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沒想到,他也有背鍋的一天。
“香子,安排人手,把他的尸體運到停尸間。”
“哈衣。”
佐藤香子轉身去安排。
憲兵司令部。
辦公室的銅制掛鐘,正用沉重的滴答聲敲打著午后的寂靜。
三浦司令官站在窗前,軍靴碾過地毯上的落塵,指節卻因用力攥著一張照片而泛白。
相框邊緣早已被摩挲得發亮,里面兩名穿士官學校制服的年輕男子,正對著鏡頭微笑——左邊是剛入軍校的他,右邊是他的好友。
“司令官,會議馬上要開始。”門外衛兵的聲音打斷了思緒,三浦司令官卻沒回頭,目光仍黏在照片上。
照片里男子的眉眼,在他腦海里反復重疊。
他想起上周收到的信,好友在信里說“待我到滬,必與君痛飲”,字跡遒勁,滿是期待,可如今這承諾卻成了再也無法兌現的泡影。
指腹輕輕蹭過照片上男子的臉,三浦司令官的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
當年在滿洲的冰天雪地里,是他背著受傷的自已爬出炮火;在東京的酒館里,兩人曾對著月亮發誓要共守“大東亞共榮”。
他原以為好友此番來滬,是要和他并肩作戰,卻沒想到,對方竟在踏入上海灘的第一天,就倒在了冷槍之下。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卷落,落在窗玻璃上發出輕響。
三浦司令官緩緩將照片按在胸口,軍帽下的眼眶泛紅,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備車,去陸軍醫院。”
辦公室里只剩下掛鐘的滴答聲,和一張泛黃照片上,再也不會變的年輕笑容。
此刻。
陸軍醫院。
李季已讓人把風衣男子尸體運到停尸間。
突然,一支車隊從陸軍醫院大門口駛進來,中間那輛黑色轎車,是三浦司令官的座駕。
李季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三浦司令官突然來陸軍醫院,說明他對死去的風衣男子十分看重。
他猶疑片刻,帶著佐藤香子朝黑色轎車走過去。
車子停下。
三浦司令官推開車門下來,他挺著大肚子,神色陰沉,眼神從‘相川志雄’身上緩緩掃過。
“志雄,我一直對你很信任……。”
“哈衣,志雄有愧司令官閣下的信任。”
李季硬著頭皮解釋道:“今天的事情,志雄十分抱歉,我沒有想到,對方會在火車站對面的樓頂安排狙擊手,請司令官閣下處罰。”
三浦司令官掃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帶著秘書大步向陸軍醫院進去。
李季暗暗嘆了口氣,看三浦司令官的神情,似是對他失望透頂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他在特高課最大的靠山便是三浦司令官。
若是失去三浦司令官的信任,雖不至于動搖他在特高課的地位,但以后再遇到棘手的事情,三浦司令官未必會不遺余力的支持他。
醫院。
停尸間。
三浦司令官帶著秘書來到停尸間,朝著好友的遺體深深鞠躬,表情帶著一絲痛苦,他沒想到,好友剛來上海灘就不幸玉碎。
“司令官閣下……。”秘書看三浦司令官表情有些不對勁,想要出聲安慰。
三浦司令官擺了擺手:“出去,我要安靜一會兒。”
“哈衣。”
秘書轉身出了停尸間。
外面。
李季帶著佐藤香子在門口等候。
“相川課長,司令官閣下是信任你,才把這件事交給你,你卻辜負了司令官閣下的信任。”上村秘書語氣十分不好。
“非常的抱歉。”
李季深諳一個道理,宰相門前三品官,上村秘書只是一名大尉,可他是三浦司令官的秘書,哪怕是身為特高課課長的他,也不好直接得罪。
“相川課長,有些事情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揭過的,司令官閣下非常看重他這位朋友,如果你們特高課抓不到兇手,后果……。”上村秘書聲音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上村秘書請放心,我們特高課一定全力以赴,找出火車站對面的槍手,給司令官閣下一個交代。”
李季直到現在也沒弄清楚,死的這名風衣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或者說,他是華人,還是日本人?
“上村秘書,有件事我非常疑惑,里面躺著的那位到底是誰?”
聞。
上村秘書皺了皺眉,一副欲又止的表情。
李季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遂轉身看向佐藤香子。
佐藤香子瞬間領會他的意思,從口袋拿出一沓日元,塞到上村秘書的口袋里。
上村秘書拿了錢之后,態度頓時好了很多,笑道:“相川課長有所不知,里面躺著的那位,是三浦司令官的好友,中文名字叫潘文龍,本名三橋良結,曾在滿洲關東軍任職,后在北平憲兵司令部任職,此次來滬,是受司令官閣下邀請而來……。”
聞。
李季眉頭緊皺,與他猜想的一般無二,果然是大有來頭。
“謝謝上村秘書的提醒,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李季心想這件事必須得給三浦司令官一個滿意交代,否則,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相川課長知道就好。”
這時,上村秘書來到他身前,小聲道:“前些天,司令官閣下正式向派遣軍司令部申報,舉薦相川課長正式出任特高課課長,在這個節骨眼上,相川君千萬別犯糊涂。”
“我會努力的。”李季道。
正當他們說話間。
三浦司令官從停尸間出來,神情泛著一抹悲哀與陰沉。
他來到相川志雄面前,沉聲道:“安排人手,把三橋君尸體火花,骨灰送回本土。”
“哈衣。”
李季恭敬鞠躬。
三浦司令官陰沉著點了下頭,大步離開,上村秘書也跟著一起離開。
李季目送三浦司令官上車,從陸軍醫院大門口駛出去。
“香子,安排人把他的尸體火花,骨灰裝起來。”
李季丟下這句話,轉身去了醫院值班室,用值班室電話打給76號。
“莫西莫西,給我接76號李士群辦公室。”
“莫西莫西,李桑,我是相川志雄,今天上午,有一伙槍手在火車站暗殺了一名帝國官員,此事非常重要,你立即派得力手下,調查這伙槍手的下落。”
“李桑,三浦司令官閣下非常看重此事,不得懈怠,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掛了電話。
李季心中冷笑。
這件難纏事就交給李士群去做。
反正李士群這家伙不能閑。
旋即。
他從醫院辦公樓出來,上了自已的防彈轎車,返回特高課,至于善后的事,由手下人去做。
此刻。
公共租界。
禮和飯店。
這家飯店非常受洋人的歡迎。
因為這家飯店的裝修風格,完全接近歐洲人的審美。
其次,這家飯店還有一個作用,情報販子。
凡是在租界討生活的洋人,不管是經商的,還是當官的,又或是干情報的,都喜歡來這家飯店購買情報,當然,也會兜售一些情報。
常來這家飯店的以英美人為首,接著是白俄人,還有其他國家的洋人。
飯店大廳。
靠窗的位置。
坐著一名三十多歲的西方男子,他叫約翰遜,是美利堅的一名情報官,同時,他也是一名情報商人。
約翰遜喜歡漂亮女人和煙酒,每個月需要大把的金錢,而美利堅情報部門給他的工資和經費,撐不起他的高消費。
所以,他只能到禮和飯店,兜售一些情報,換取高昂的報酬。
他常出售的情報,以國軍方面的情報為主。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來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手里拿著煙斗,吧唧吧唧抽著。
他沒注意到,在飯店的另一個角落,坐著一名東方面孔的女子,穿著一襲旗袍,妝容精致,從身段來看,婀娜多姿,只是神色有些冷,生人勿近的那種。
吳冰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觀察約翰遜的表情。
作為南造蕓子親自訓練出來的特工,她算是學到了南造蕓子五成本事,尤其是暗殺。
相川志雄把暗殺約翰遜的任務交給了她,她在經過詳細調查之后,決定今天動手。
但動手的地點不能是這家飯店,因為這家飯店是后臺老板是英國佬。
如果在這里動手,她十有八九會折在這里。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約翰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