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號的人到了。
帶隊的是外勤第二大隊的徐維恭。
此人比起兇神惡煞的吳四寶,倒是多了一絲儒雅氣息,但也不是什么好鳥,就李季所知,他一個小小的外勤大隊長,竟娶了四房姨太太,其中兩房姨太太還都是在校女學生。
“相川長官,主任聽說這里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特命屬下帶人趕來增援,請長官吩咐。”徐維恭笑道。
“徐桑,帶著你的人去外面搜捕反日分子。”李季吩咐道。
“啊?”
徐維恭有些傻眼,懷疑是不是自已聽錯了,讓他們去外面搜捕反日分子,這命令怎么聽起來這般荒唐?
要知道,外面街上全是人,他們知道誰是反日分子?
畢竟反日分子的臉上,又沒有寫字。
“徐桑,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把反日分子抓到。”李季說完之后,揮了揮手。
“是。”
徐維恭苦笑著點點頭,帶著手下從飯店大廳出去。
李季在沙發上沉思了一會兒,起身去飯店前臺,拿起前臺電話,直接打往三浦司令官家。
自安田大佐被停職以來,他有事直接向三浦司令官匯報,很少去向新上任的參謀長匯報。
原因很簡單,接替安田大佐的新參謀長,就是一個飯桶,滿腦子都是錢,這里發生的事情要是匯報給他,說不定他馬上就帶人來到東亞飯店,趁機索取錢財。
電話接通。
“喂,司令官閣下,我是志雄。”
“安野君今晚在東亞飯店舉辦生日宴,誰知反日分子竟有埋伏,多名帝國軍官與官員玉碎……。”
“我只是擦破一點兒皮,不礙事,我已派特高課和76號介入調查。”
“請司令官閣下放心,我一定查出反日分子,告慰玉碎的帝國軍官。”
掛了電話。
李季暗暗松了一口氣,上頭有人的感覺就是好。
三浦司令官聽說這里發生的事情后,不僅沒有責怪他,反而讓他注意安全。
旋即,他開始考慮善后的事,今晚死了這么多人,多少得給一個交代,否則,有損特高課的名聲。
至于要給外界一個什么樣的交代。
他正在琢磨中。
一會兒后。
大田猛士郎把東亞飯店所有人集中在一樓大廳,一共五十多號人,其中侍應人員十幾人,藝妓二十多人,廚師和打雜的約有十幾人。
大田猛士郎派人對飯店的人員進行搜身,挨個審查。
李季坐在邊上看著,突然,他心里有了主意。
這件事發生在東亞飯店,就讓東亞飯店的人來擋替罪羊,最合適不過。
“大田君。”李季招了招手。
大田猛士郎聽到相川志雄找他,邁著一雙羅圈腿快步跑過來:“課長,您吩咐。”
“大田君,剛才司令官說,這件事一定要盡快調查出結果,你想辦法,拿出一個能說服各方的理由。”李季壓低聲音道。
“這……?”大田猛士郎有些懵,他能有什么好辦法?
“愚蠢。”
李季心想這家伙的領悟力太遲鈍了,若是南造蕓子在此,根本無需他開口,她就會把事情處理解決。
“請課長示下。”大田猛士郎苦聲道。
“從東亞飯店找一個替罪羊,就說是他出賣了消息。”李季道。
聞。
大田猛士郎一下子領悟了他的意思,慌忙點頭:“課長放心,職下現在就去挑一個替罪羊。”
“記住,這個人要有外出經歷、且行蹤不透明,與反日分子有過交集。”李季道。
“哈衣,請課長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好。”大田猛士郎心想這是小事一樁,找出反日分子的同伙不容易,但找一個替罪羊卻是容易的很。
“呦西。”
李季拍了拍大田猛士郎的肩膀:“辛苦了。”
“哈衣。”
大田猛士郎忙轉身去辦。
接著,李季來到飯店外面。
門口,徐維恭正在給手下部署搜查的區域范圍。
“長官,您吩咐。”徐維恭見相川志雄出來,忙走過來道。
“徐桑,你說這偌大的上海灘,反日分子會藏在什么地方?”李季皺了皺眉。
“這……屬下也說不好。”徐維恭心里苦笑,日本人都不知道反日分子在什么地方,他怎么知道。
“如果抓不到反日分子,怎么給各機構交代?”李季一臉的無奈。
“這……屬下一定盡力。”徐維恭心想抓不到反日分子,與他有什么關系,反正他就是一個聽命行事的。
“對了,你們丁主任哪去了?”李季佯裝往周圍看了看,問道。
“丁主任受了一點兒驚嚇,已經回去了。”徐維恭道。
“驚嚇!”
李季心想丁默邨那個狗東西,比誰都奸滑,這點兒場面能驚嚇到他?
“你們丁主任做人還是十分圓滑的,辦事最令人放心。”
“聽說你們76號大牢關著許多反日分子,你可以去找丁桑請教一下。”
李季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徐維恭還是領悟不來,他也沒辦法了。
反正到時候抓不到反日分子,他就只能拿76號開刀。
“是。”
徐維恭聽得云里霧里,相川志雄這是什么意思,讓他去找丁主任請教,可丁主任都回家了,總不能去他家請教吧?還說什么76號大牢關著許多反日分子,他到底啥意思?
李季看了徐維恭一眼,心想這貨也是夠蠢的,他都暗示的這么明顯了,他還聽不出來?
這時。
一輛黑色防彈轎車駛到飯店門口停下。
佐藤香子從防彈轎車走下來,她踩著軍靴快步走過來。
“課長,唐小姐已經安全到家。”
“呦西,我們回特高課。”
李季點了下頭,邁著大步上了防彈轎車。
他走之后,徐維恭在地上站了好一會兒,接著,他去飯店前臺,拿起電話打往丁默邨家中。
丁公館。
丁默邨回到公館之后,與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卿卿我我,今天在東亞飯店,可是把他嚇的不輕。
也讓他更加看透了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雖然他是76號特務委員會的主任,但不定哪天,就會被反日分子干掉。
所以,為了不留有遺憾,他決定盡情享受接下來的每一天,不然,怎么對得起他出賣尊嚴給日本人當狗腿子。
正當他抱著年輕女子享受時,客廳電話響了。
他罵罵咧咧一句,轉身拿起電話。
“誰?”
“維恭,什么事!”
“這話是相川志雄說的!”
“你們這幫蠢貨,相川志雄是在告訴你們,去76號大牢提一些反日分子,充當替罪羊,明白了嗎?”
“還搜捕個逑,去大牢弄一些反日分子,對外就稱是今晚上抓到的。”
“記住,這件事不能亂說,否則,連我也保不了你。”
掛了電話。
丁默邨繼續享受去了。
而電話那頭的徐維恭,終于理解了相川志雄的深意。
旋即,他帶著76號的人直接回去大牢提人。
飯店后院的儲藏室早沒了白日的煙火氣,只余下鐵鉗撞在水泥地上的冷響,混著壓抑的悶哼在空氣里打轉。
大田猛士郎踩著锃亮的皮靴來回踱步,軍刀鞘上的銅扣隨動作輕響。
綁在木椅上的佐藤治郎神色驚慌,和服下擺浸滿冷汗與血污,左額的傷口還在滲血,順著臉頰滴在滿是劃痕的地板上。
兩名特高課特工分立兩側,手里的橡木棍沾著灰,棍梢還掛著幾縷撕碎的布料——
“佐藤君,”
大田猛士郎突然停步,俯身捏住佐藤的下巴,日語里帶著淬冰的冷意,“最后問你,是不是你出賣情報給了反日分子?”
佐藤喉結滾動,剛想搖頭,左側特工的木棍已重重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咔嚓”一聲輕響混著痛呼炸開,他整個人歪向一邊,被繩索勒緊的手腕瞬間滲出血痕。“我……我沒有……”破碎的辯解剛出口,另一棍又落在腰腹,他像被抽走骨頭般癱在椅上,冷汗順著額發往下淌,視線開始模糊。
“我說!”佐藤治郎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是我……是我把情報賣給他們的!”
他的肩膀劇烈顫抖,“他們說要混進生日宴,讓我在六點換崗時把后門的鎖打開,還……還讓我把炸彈藏在宴會廳的裝飾花里……”
話音未落,大田猛士郎突然抽出軍刀,刀光閃過的瞬間,佐藤治郎的尖叫被死死堵在喉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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