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純凈透明的琉璃器,以往只有極西之地偶有傳來,每一件都價值連城,被視為頂級珍寶。
他竟說是燒著玩的?
還問看得過眼?
“何止看得過眼!”
一位畫師嘆道:“趙東家,此物光華內蘊,純凈無瑕,實乃晚生平僅所見!”
“若以此器盛酒,瓊漿玉液亦不過如此!”
“哦?那就好。”趙牧笑了笑,仿佛只是聽到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既如此,回頭多燒些,放在店里用。”
“諸位若是喜歡,走時每人帶一對回去玩玩。”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再次讓滿座皆驚。
如此重寶,竟要放在店里日常使用?
還隨手贈送?
這位趙東家的手筆,實在是…深不可測。
氣氛漸漸熱絡起來,美酒佳肴,配上這夢幻般的器皿,眾人開始暢談技藝,交流心得。
趙牧大多時候只是聽著,偶爾插一兩句,卻總能點到關鍵處,引來一片嘆服。
酒過三巡,廳中樂聲一變,帶上了幾分異域風情。
幾名身著輕紗,身姿曼妙的胡旋舞姬翩然入場,隨著急促歡快的鼓點旋轉騰挪,彩裙飛揚,環佩叮當,引得眾人紛紛叫好。
阿依娜安靜地侍立在趙牧身后,目光卻如同最敏銳的鷹隼,緩緩掃過全場。
她的視線最終落在領舞的那名胡姬身上。
那胡姬容貌美艷,舞姿也最為熱烈奔放,引得滿堂彩聲。
但阿依娜的眉頭卻微微蹙起。
她常年習武,對人的身形步伐極為敏感。
那胡姬的舞步看似狂野肆意,但核心極穩,每一次旋轉,每一個下腰都蘊含著某種協調的力量感,不像是純粹取悅客人的舞伎,倒像是…經過某種訓練。
而且,那胡姬的眼神,在流轉顧盼間,并非全然沉浸于舞蹈或魅惑,反而帶著一種冷澈的觀察意味,她的目光幾次不經意地掃過席間那幾位將作監的匠官。
一曲終了,舞姬們施禮退下。
阿依娜微微俯身,湊到趙牧耳邊,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先生,領舞的那個,步子不對,眼神更不對,一直在瞟那幾位將作監的大人。”
趙牧正用琉璃杯喝著果釀,聞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
“哦?看來今晚這琉璃光夜,還不止一種樂子。”
他放下杯子,聲音依舊懶散。
“讓夜梟的人盯緊她,看她退場后去了哪兒,見了誰。”
“只要盯著就行,別急著動手,看看能不能釣條大點的魚。”
“是。”
阿依娜低聲應道,身影悄然退入陰影之中,去傳達指令。
趙牧則笑著舉杯,向席間一位正滔滔不絕講述雕版印刷難點老匠人示意:“劉師傅,您這手藝活,講究的就是個耐心和巧勁兒,來,我敬您一杯。”
仿佛剛才那潛在的殺機和暗流,不過是宴席上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琉璃杯相碰,發出清脆悅耳的一聲輕響,映照著滿堂燈火,也映照著臺下悄然開始的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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