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原溫泉山莊的書房內,靜得能聽見銅壺滴漏的細微聲響。
趙牧依舊坐在他那張鋪著軟褥的紫檀木榻上,身前的棋盤星羅密布。
阿依娜悄無聲息地侍立在一旁陰影里,碧色的眼眸低垂,如同蟄伏的貓。
似乎是因為云袖出事的緣故,平日里祥和的空氣中,此時卻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緊繃。
比秋風更寒,比夜色更沉。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滑入書房,動作輕捷得沒有帶起一絲風。
來人身形精干,面容普通得扔進人海便再難尋覓,唯有一雙眼睛,銳利沉靜,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
正是曾經在西域叱詫風云的大盜夜梟,如今趙牧手中最鋒利也最隱秘的刀。
“先生。”夜梟的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仿佛很久未曾語。
趙牧的眼睫微動,并未抬頭,只從喉間發出一聲極輕的示意:“講。”
“綁走云袖那伙人如今正在城東北五里處,一座廢棄的別院。”
“我派去云袖身邊的人回來稟報,看守皆是崔府暗中蓄養的好手,約二十余人,兩班輪值,明哨暗卡布置得頗為專業。”夜梟語速平穩,匯報簡潔精準。
“別院三進,關押點在后院西側廂房,做了夾層,門窗也加固了。”
“而且院墻高厚,僅前后兩門,視野開闊不易強攻。”
“另外......”他略一停頓,“別院東北角柴堆下疑似有密道,污水渠亦顯異常,其下恐有玄機,尚未深入探查,以免打草驚蛇。”
趙牧聽完,臉上依舊看不出絲毫波瀾,唯有指尖那枚棋子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云袖狀況怎么樣,還安全嗎?”
“云袖姑娘是安全的。”夜梟回答得極為肯定。
“咱們的人一直緊緊跟著,確認她沒收到任何傷害。”
“我也親自去探查過,廂房內兩名看守,門外廊下四人,院中另有流動哨。”
“我已選定三處最佳潛入位置和四處狙擊點,確保在任何情況下,能在呼吸之間清除所有直接威脅,護她周全。”這是夜梟的自信,亦是他的承諾。
“嗯,那就好......”趙牧這才緩緩將棋子落入棋罐,發出清脆一響。
“繼續監視,厘清所有細節,換崗精確時辰,暗哨視線死角,人員交流規律,飲食來源。”
“還有你說的密道與水渠,也都要核實一下。”
“但要像影子一樣,不能被任何人察覺。”
“還有,我要知道里面主事的是誰,以及他們與外界的聯絡方式。”
“明白。”夜梟領命,卻并未立刻離去。
趙牧抬起眼,目光深邃如寒潭,落在夜梟身上:“小小,她的安全是第一位。”
“任何情況下,都要以此為準。”
“若事態緊急,我準你動用新發明的驚雷子制造混亂,趁隙救人。”
“我要活口,尤其是主事者,但若事不可為,一定要以救人為先。”
驚雷子是趙牧弄出的某種聲響巨大,效果駭人的火器雛形,極少動用。
也并沒有大規模制造,目前也就太子所掌握的百騎司和趙牧的人掌握了一些。
本來趙牧還不想讓這種東西太早問世,但現在人命關天,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好。”夜梟點了點了頭,簡短應道。
隨后他身影微微一晃,便已從書房消失,如同從未出現過似的。
書房內重歸寂靜,只有燭火偶爾噼啪一聲。
趙牧靜默片刻,對阿依娜道:“將世家里跳的最歡的崔盧糧價近五年內所有涉及鹽鐵,漕運,邊貿的賬目,尤其是與幽州,云中等地,及突厥,薛延陀等部的往來,無論明暗,全部整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