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個坊門口,幾個地痞混混模樣的青年,故意大聲議論:“朝廷真是有錢沒處花了!”
“造那棉甲,聽說比造鐵甲還貴!”
“耗費那么多民脂民膏,就弄出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還不是肥了那些貪官污吏的腰包!苦的還是咱們老百姓和前線賣命的軍漢!”
更有甚者,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一個瘸腿的漢子,衣衫襤褸,逢人便哭訴,自稱是“從定北城負傷退下來的老兵”,繪聲繪色地描述“親眼所見”:“那棉甲根本擋不住突厥人的狼牙箭!一箭就穿!”
“跟我一起沖鋒的兄弟,就是穿著那玩意,死得那叫一個慘啊……”
“朝廷這是拿咱們軍漢的命不當命啊!”
謠編得活靈活現,抓住了人們對“火”,“疾病”,“貪腐”,“無效”的天然恐懼,又假托“內部消息”,“親歷者”,極具迷惑性和煽動性。
一傳十,十傳百,添油加醋,愈演愈烈。
很快,不僅市井小民議論紛紛,連一些家中有人在軍中的百姓也開始憂心忡忡,生怕自己的子弟領到那“害人的玩意兒”。
甚至有些不明真相的低級官員和府兵士卒,也聽得將信將疑,軍心士氣隱隱受到動搖。
這股陰風,終于也吹到了朝堂之上。
幾位以“風聞奏事”為己任,或本就與舊利益集團有千絲萬縷聯系的御史,迫不及待地將這些“民間輿情”整理成奏疏,上達天聽。
奏疏中雖辭謹慎,稱“乃市井流,未必足信”,但字里行間卻在強調“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恐傷將士之心,搖民眾之信”,請求朝廷“徹查以安民心”。
消息傳到東宮,李承乾剛剛因整頓將作監初現成效而稍感欣慰,瞬間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輿論風暴打得措手不及。
他氣得臉色發白,狠狠一拳砸在案上:“無恥!卑鄙!正面較量不過,竟用此等齷齪手段!”
他知道這些全是污蔑,薛萬徹的軍報就是鐵證。
但他更知道,謠的可怕在于,它不需要證據,卻能輕易蠱惑人心。
如何去辟謠?難道要拉著薛萬徹將軍回長安,挨家挨戶去解釋?還是讓將作監打開大門,讓所有百姓進來參觀?
一種熟悉的無力感再次襲來。
這種無形的敵人,比將作監里那些陽奉陰違的官吏更難對付。
他下意識地又想前往龍首原,但腳步剛動,又硬生生止住。
不能總是依賴趙兄。
他必須自己想辦法破局。
可是,該如何破局?
李承乾在殿內煩躁地踱步,眉頭緊鎖,苦思冥想。
馬周站在一旁,也是面色凝重,一時并無良策。
長安城的天空,似乎被這漫天謠籠罩得陰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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