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崔敦禮幾乎是被人攙扶著走出大殿的,他的臉色灰敗,眼神深處卻燃燒著怨毒與不甘的火焰。
這一次,他輸得太快,而且還太徹底!
而在東宮,太子殿下李承乾長舒了一口積壓已久的濁氣,心中也不禁對那位遠在龍首原的趙兄,敬佩之情無以復加.......
這場貢院風波,如同夏日雷雨,來得猛烈,但去得也迅疾。
朝堂之上塵埃落定,崔家吃了悶虧,暫時收斂了爪牙,長安城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秩序。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下,連龍首原的山色都顯得明媚了幾分。
這日午后,“秦老爺”李世民再次輕車簡從地來到了山莊。
與往日略顯焦灼或興奮的神情不同,他今日眉宇間帶著一種雨后初霽般的舒暢,步履也從容了許多。
踏入書房時,趙牧正一如既往地對著那盤似乎永遠下不完的棋。
“趙小友,今日天氣甚好,老夫又來叨擾了。”
李世民笑呵呵地坐下,自顧自地拎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快意。
“你是不知道,近日市面兒上可是熱鬧得很吶。之前那場風波,真是險之又險,好在朝廷反應迅捷,陛下圣心獨運,明察秋毫,這才沒讓那些宵小之輩得逞啊!”
他語間對“陛下”的贊嘆頗為自然,仿佛只是隨口感慨時局。
趙牧執棋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了看他,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哦?看來秦老哥的消息總是比市井流快上幾步。”
“陛下能迅速破局,想必是抓住了關鍵之處。”
“那是自然!”
李世民并未察覺異樣,談興頗濃。
“說起來,此番能如此利落,也多虧了……呃,多虧了底下人辦事得力,線索抓得準。”
“那紙張,那銀錢,還有仵作驗尸,真是環環相扣,直擊要害!老夫聽聞之后,也是佩服不已。”
他巧妙地掩飾了太子的作用,將功勞歸于抽象的“底下人”,但語氣中的那份與有榮焉,卻難以完全掩蓋。
趙牧不再追問案情,轉而將手邊的白瓷盞輕輕推過去一點:“嘗嘗這個,新到的蒙頂石花,據說早年也是貢品之一,只是近年產量稀少了。”
李世民依端起,細品一口,點頭贊道:“湯色清碧,香氣清高,確是佳品。”
“不過比起去羅浮春,滋味稍顯清淡了些。”
他放下茶盞,像是想起了什么,隨口道:“去歲倒是聽……聽一位在宮里當差的老友提起,陛下似乎更偏愛顧渚紫筍的醇厚,對此類過于清冽的茶品,倒是嘗得少了。”
話一出口,他捻著胡須的手指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宮內皇帝的飲茶偏好,這豈是一個尋常皇商能如此自然,如此確切地“聽老友提起”的?
即便是長孫無忌的心腹,議論圣人口味也是大忌。
趙牧仿佛全然未覺,只是順著話頭淡淡道:“哦?顧渚紫筍?此茶確是醇厚,但也需好水相配,否則便失其真味。”
“聽聞宮中煎茶,用的皆是玉泉山水,天下獨一份,外人自是難摹其韻。”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討論一件尋常風雅事,目光卻看似無意地掃過“秦老爺”的面容。
李世民心下微凜,暗罵自己失,連忙打了個哈哈遮掩過去:“哈哈,都是道聽途說,道聽途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