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人都知道,世家絕不會就此罷休。
寒門與世家,東宮與舊閥之間的斗爭,隨著府試的放榜,進入了另一個全新的,更加激烈的階段。
而此刻,龍首原溫泉山莊的趙牧,聽完夜梟的匯報,只是淡淡一笑,吩咐道:“告訴太子,戲臺還沒拆,等著看下一出吧。”
“順便……問問‘秦老爺’,我的棉花,種得怎么樣了?”
府試放榜的風波,在太子李承乾的強勢彈壓下,表面上暫時平息了。
張遠,王二等一眾新晉秀才的名字,終究是牢牢釘在了黃榜之上。
寒門子弟歡欣鼓舞,雖前途依舊艱難,但至少眼前這條路,已被硬生生鑿開了一道口子。
按照科舉改革后的流程,通過府試的舉子,并非直接授予官職,而是需分派至京兆府及各州縣衙門進行為期數月的“見習”。
美其名曰熟悉實務,鍛煉才干,實則也是東宮與世家新一輪角力的開始......將這些初出茅廬的寒門子弟投入那盤根錯節,早已被世家勢力滲透的官場泥潭,其兇險程度,絲毫不亞于考場。
但是,在東宮的催促下,吏部的派遣文書還是很快便下發。
張遠因其府試案首的耀眼成績,被直接分派到了京兆府刑房,跟隨一位姓錢的推官學習刑名案牘。
這無疑是個極好的,京兆府天子腳下,機會多,見識廣。
若能表現出色,前途不可限量!
王二則被分到了萬年縣戶房,負責協助核算田畝賦稅,也算專業對口。
其余寒門學子,也大多根據成績和“實務通鑒”中所展現的傾向,被分派到了相應的崗位。
然而,人到了衙門,才是真正考驗的開始。
京兆府刑房。
張遠一大早便穿戴整齊,懷揣著激動與忐忑,找到了那位錢推官的值房。
錢推官約莫四十歲年紀,面容精瘦,眼神里帶著常年審理案牘留下的精明與審視。
他接過張遠的派遣文書,只淡淡掃了一眼,便隨手丟在案角。
“哦,新來的見習秀才?”
“張遠?”
錢推官耷拉著眼皮,語氣不咸不淡,“府試案首?”
“倒是好名頭。”
“不過嘛,這衙門里的活兒,跟考場做題是兩碼事。”
“光會背書,可不行。”
張遠連忙躬身:“學生明白,定當虛心向前輩學習,盡心做事。”
“學習?”
錢推官嗤笑一聲,隨手從身旁堆積如山的卷宗里抽出最厚的一摞,啪地一聲扔到張遠面前,灰塵四起,“喏,先把這些陳年舊案的卷宗謄錄一遍,要字跡工整,不得有誤。”
“三天之內做完。”
那摞卷宗怕是有尺余高,且紙張泛黃,字跡模糊,三天時間光是辨認抄寫都極為勉強,更別提還要“不得有誤”。
這分明是個下馬威,意在搓磨他的銳氣,讓他知難而退。
張遠看著那山一般的卷宗,深吸一口氣,并未露出絲毫畏難或不滿,只是平靜地拱手:“是,學生遵命。”
他搬來一張小幾,就在值房角落坐下,鋪開紙墨,埋頭便開始工作。
態度恭謹,一絲不茍。
錢推官瞇著眼看了他一會兒,見他毫無怨,反而有些意外,隨即冷哼一聲,不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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