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府,祠堂。
檀香濃得嗆人,也壓不住彌漫的沉郁與焦躁。
盧承慶面色鐵青,跪在祖宗牌位前,身體卻繃得死緊。
供案上,那兩套花了天價買來的《貞觀府試實務通鑒》精裝版,嶄新的封皮在幽暗燭光下閃著刺眼的金光,像兩記無聲的耳光。
“六貫……六貫一套啊!”盧承慶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血絲般的恨意,“東宮……李承乾……還有他背后那藏頭露尾的鼠輩!”
“他們這分明是在抽我盧家的筋,喝我盧家的血!”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厚的檀木大案上,指節瞬間破皮滲血。
管家盧平垂手立在陰影里,大氣不敢出。
先是府試推遲。
后又《通鑒》頒行。
然后又出現限購搶書……
短短時日,世家被東宮連消帶打。
東宮步步緊逼之下,世家如今不僅是顏面掃地,還財力大損。
此前杜家出事之后,各大家族為了明哲保身,已經將許多家中來錢的生意轉的轉,賣的賣,令他們都有些捉襟見肘了。
此次幾戶每家又出了大幾萬貫買書,當真是被割了心頭肉一般。
可這還不算,那《貞觀實務通鑒》成了府試的標準,更是直接成了一把懸在世家子弟頭頂的明晃晃的尺子!
讓他們這些世家引以為傲的人脈和底蘊,也徹底成了笑話!
“平兒那邊……如何了?”盧承慶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
“回老爺。”盧平聲音發緊,“兆麟公子他……他自那日天上人間受辱后,便……便一直郁郁寡歡,昨日在府中又摔了東西,還……還揚要砸了那勾欄瓦舍……”
“混賬東西!”盧承慶低吼一聲,額角青筋暴跳,“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天上人間是能隨便砸的地方嗎?”
“你去告訴他,讓他給我安分待著!”
“那地方的水有多深,連老朽都摸不透!”
“光能查出來的靠山,就有東宮的那位!”
“告訴那孽障,他的前程在府試,在于朝堂!”
“不是在平康坊跟一個歌姬置氣!”
他眼中寒光閃爍,轉向盧平:“閱卷那邊,才是真正的戰場!”
“周正禮那邊,可都打點好了?”
“老爺放心。”盧平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周正禮早年受過崔家大恩,崔公已暗中牽線,不過此人貪財又懼上,最是滑頭。”
“東宮雖有《通鑒》為尺,但判卷終需人手。”
“周正禮剛省道禮部,又是此次京兆府試的副主考之一,負責初閱和部分復核,位置關鍵得很。”
“他已收下重禮,答應在判卷時,對咱們幾家子弟的卷子,遇有模棱兩可之處,一律從寬,能提則提。”
“而對那些寒門,特別是張遠王二那幾個冒頭的泥腿子……那自然是雞蛋里也要挑出骨頭!”
“好!”盧承慶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東宮想用一本破書定乾坤?做夢!”
“筆桿子殺人才不見血!“
“告訴周正禮,事成之后,還有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