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張遠喉頭滾動,只覺得一股滾燙的氣流直沖頭頂,眼眶瞬間就熱了。
這不是書,這是把衙門里的那些彎彎繞繞,那些世家子弟生來就懂的門道,掰開了,揉碎了,明明白白塞到了他手里!
他緊緊抱著這套書,如同抱住了溺水時唯一的浮木,對著屬官深深一揖,腰桿卻在不自覺中挺得筆直。
王二也領到了書,他識字不多,但看著里面清晰的圖示和分明的條目,尤其是看到“斗毆致傷案醫藥費計算標準及調解流程”時,激動得直拍大腿:“遠哥兒!神了!這書真神了!連賠多少錢,怎么勸架都寫得一清二楚!咱們……咱們真能跟那些少爺們掰掰手腕了!”
周圍的寒門學子們無不如此,小心翼翼地用最干凈的布包好書,緊緊摟在懷里,臉上是混雜著激動和難以置信的光彩。
壓抑的歡呼瞬間爆發,震得屋頂的積灰簌簌落下。
無數雙帶著凍瘡,沾著泥灰的手爭先恐后地伸向木箱,小心翼翼地捧起屬于自己的那套書。
張遠只是粗略的翻看了一遍,便已經認識到此書的珍貴。
他緊緊抱住那套沉甸甸的書,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冰涼的封皮貼著滾燙的胸口,他深吸一口氣,嶄新的油墨和紙張氣味涌入鼻腔,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希望力量。
他猛地回頭,看向同樣激動得滿臉通紅的王二,兩人眼中都燃著同樣熾烈的火焰。
“遠哥!有這書,府試,咱拼了!”王二嗓子都喊劈了。
務本坊,安邑坊的街巷里,第一次不是因為苦難,而是因為希望,彌漫著一種沉甸甸的暖意。
然而,這股暖流對于高踞在平康坊,崇仁坊深宅大院里的世家而。
起初不過是幾聲充滿不屑的嗤笑。
“還《貞觀實務通鑒》?”
幾個正在詩會的世家子弟,得到消息之后。
崔鳴淵端起冰鎮葡萄酒,卻是嘲笑道:“呵,東宮這是黔驢技窮了吧,以為縣試憑借一套《三年科考》讓寒門上了位。”
“便以為再出一套類似的書,就能徹底連府試也把控了?”
“當真是笑話,我等世家可是已經打通了上下一切關節,就等這府試上大放異彩呢!”
“結果這東宮還在弄這等糊弄泥腿子的玩意兒?”
“崔兄說的沒錯!”一旁的盧昭麟也笑著說到:“實務之道,存乎一心,貴在機變,豈是死書能框定的?”
“我倒要看看......”姓盧的也端起酒杯,一臉不屑的宣揚道:“府試上,且看泥腿子捧著這寶典,能答出幾分人樣!”
圍繞著二人的其他幾個世家子弟頓時哄笑起來,一個個臉上也全都滿是不屑。
有一個更是撇嘴道:“明遠兄兆麟兄高見!”
“衙門實務那是咱們世家子弟從小耳濡目染!”
“一幫泥腿子想憑借幾本書便在這方面壓咱們一頭,那顆真是想多了!”
“當真以為衙門那繁雜沉疴的實務,是幾本書就能完全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