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輕笑一聲,忽然伸出手指。
在她腰間某個穴位上不輕不重地一按。
”啊!”
綠萼猝不及防,痛呼出聲,身體瞬間繃緊,眼淚差點飆出來。
那地方正是她剛才反復發力,酸脹難忍的肌肉節點。
”疼就是疼,裝什么硬氣。”
趙牧收回手,語氣平淡,”記住這個疼。”
“舞要跳得好,不是靠忍痛,而是要知道怎么發力才不痛,怎么借力才省力,下次別這么拼命了。”
“就算你這丫頭練不出來,出不了道,那也能留在爺的身邊端茶倒水,不會把你們賣到別處的......”
說罷,他也不再去理會有些發愣的綠萼,轉頭吩咐道:“阿依娜,帶她們去藥泉泡泡,用我之前給你配的那個松筋散。”
”是,主人。”阿依娜應道,招呼著累癱的少女們離開平臺。
趙牧有些無奈的搖著頭,“都說了多少遍了,叫公子叫小爺,甚至叫老板都行,可你這丫頭怎么還是這么沒記性.....”
可是阿依娜卻只是有些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便帶著幾個小丫頭們去泡溫泉了......
軒榭內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池水汩汩流動的聲音,還有屏風后偶爾傳來的,云袖調試琵琶的零星音符。
趙牧走到屏風前。
這是一面素雅的蘇繡屏風,繡著疏朗的竹影。
云袖的身影在竹影后若隱若現。
”《鹿鳴》…改得如何了?”
趙牧靠在屏風框上,隔著朦朧的繡面問道。
屏風后,云袖撥弦的手指停了下來。
片刻寂靜后,才傳來她清冷依舊,卻少了幾分疏離的聲音:“…還在琢磨。'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那段,總覺…匠氣了些,失了古意。”
”古意?”
趙牧輕笑,”《詩經》本就是歌。古人唱它時,難道也端著架子,想著千年后的人如何評判其'古意'?他們只是興之所至,歌以詠志罷了。你太執著于'復原',反而把自己困住了。”
云袖沉默。
屏風上的竹影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試著…把它當成你自己想說的話。”
趙牧的聲音低緩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引導力,”想想你第一次在月下獨奏,無人聆聽,唯有清風明月相伴時的心境。想想…你為何而歌?為取悅他人?為證明自己?還是…只為心頭那一點不吐不快的意緒?”
他頓了頓,”'呦呦鹿鳴,食野之蘋',那是自然之聲,是生靈相呼的喜悅。你的歌,也該是心泉流淌的自然之聲。技法只是舟楫,渡的是心意。”
屏風后,長久的沉默。
只有云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隱約可聞。
趙牧的話,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她心中某個緊鎖的角落。
她一直將自己包裹在清冷和技藝的繭中,追求著所謂的雅正與古意,卻忘了最初觸動琴弦時,那份純粹不染塵埃的悸動.....
終于,琵琶聲再次響起。
不再是零散的試音,也不再是拘謹的鹿鳴原調。
一個全新的,帶著試探意味的旋律流淌出來。
它保留了《鹿鳴》的骨架,卻注入了更自由的呼吸,更空靈的意境。
開始還有些生澀猶豫,漸漸地,如同掙脫了束縛的溪流,變得流暢而充滿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