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擔憂是現實的。
此前的科舉進士,空談誤國是一方面,驟然授官后因不通官場規則,不諳庶務細節而鬧出亂子甚至被老油條們耍得團團轉的例子,也并不鮮見。
世家子弟在這方面,確實擁有傳承的優勢。
趙牧原本閑適靠在軟榻上的身體,在李承乾說出這番話后,微微坐直了些,眼神中掠過一絲思索的光芒。
太子這臨門一腳的遲疑,點出了一個被他之前的“新六藝”構想所忽略,卻至關重要的環節,經驗!
暖閣內一時安靜,只有炭火細微的噼啪聲。
片刻,趙牧眼中那點思索沉淀下來,化為一種更深的謀劃。他放下棋子,重新拿起那張被李承乾抓得有些褶皺的黃紙,仿佛在重新審視整個鏈條。
“殿下的顧慮,也不無道理。”趙牧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梳理脈絡的清晰,“紙上得來終覺淺,再好的苗子,也得在土里扎下根,經風雨才能成材。”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承乾:“那這科舉之路,就不能一步登天。得給它分出梯次,架起臺階,讓人才在學與用之間,有個過渡!”
“梯次?臺階?”李承乾精神一振,立刻湊近矮幾,眼神緊緊鎖住趙牧,手中的筆懸在小冊子上方,隨時準備記錄。
“正是。”趙牧只是思慮了片刻,便有了清晰構建,“我說你記。”
趙牧這回算是讓李承乾有了個反應時間,待李承乾提筆準備好后,才緩緩說道:“可將科舉分為以下幾個步驟。”
“縣試,鄉試,府試,會試,到最后的殿試!”
“從縣一級開始,逐級選拔人才!”
趙牧頓了頓,待李承乾記下,才又繼續有條不紊道:“第一步,縣試,考基礎經義確保識字明理,會算賬,知律法常識,曉得法度。
“合格者,授童生之名,此名非實職,僅代表其擁有了繼續攀登科舉之階的資格。”
“人數可廣,意在篩掉目不識丁者,給天下有志于學稍通文墨者一個!”
李承乾迅速在冊子上記下。
“第二步,府試。”趙牧的手指向上移動一階,語氣加重:“此乃關鍵一躍!”
“從這一步開始,便要以這‘新六藝’為核心,重點考核!”
“能在此等務實之考中脫穎而出者,授秀才功名!”
李承乾筆走龍蛇:“府試取秀才,以新六藝核心考取”。
“而秀才之貴,”趙牧的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不僅在于功名本身,更在于其帶來的習政之權!”
“凡秀才者,可憑功名文書,至其籍貫所在之府、縣衙門報到!衙門須為其安排‘見習’之位,或隨同僚處理日常公務,或謄抄整理卷宗,或協助下鄉勘察田畝水利,甚至跟隨捕快處理些民間糾紛!”
“時限…可定為一年或半載。秀才于此期間,領俸祿但卻無實權,,且需按時點卯,學習衙門運轉之規,熟悉地方治理之實,體會民間疾苦之深!”
“衙門主官負有教導、考察之責,需對其見習表現出具評語!”
李承乾的眼睛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見習!
他激動地在冊子上筆走龍蛇,墨點幾乎洇透紙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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