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邊緣,那個穿著臃腫羊皮襖的身影......老馬,也看到了這絕殺之局。
他臉上最后一絲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一絲決絕。
完了,身份絕不能暴露!
他猛地一咬牙,喉頭劇烈滾動了一下。
幾息之間,他身體猛地一僵,劇烈抽搐,嘴角溢出一縷黑血,眼神迅速渙散。
他用盡最后力氣,踉蹌著撲進了旁邊一處燒得最旺的猛火油火焰里!
“呼!”
火焰瞬間將他吞噬,只留下幾聲短促的爆響和一股皮肉焦糊的惡臭,很快就被更大的火勢和濃煙吞沒,什么也沒留下,仿佛從未存在過。
“跑啊!”
“長生天拋棄我們了!”
“投降!我降了!”
絕望的哭喊和求饒聲炸了鍋。
有人扔了刀抱頭鼠竄,有人直接跪在滾燙的灰燼和血水里磕頭。
剛才還兇神惡煞的豺狼,轉眼成了待宰的羔羊。
“拔灼!拿命來!”侯莫陳的怒吼再次炸響。
他趁著拔灼心神巨震的剎那,像頭出籠的瘋虎,不管亂飛的箭和燒過來的火,揮舞著那把卷刃的彎刀,帶著一股同歸于盡的狠勁,直撲拔灼!
拔灼倉皇舉刀。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兩人兇狠地撞在一起。
“侯莫陳!叛徒!”拔灼咬牙切齒,臉上的刀疤扭曲著,眼神是窮途末路的瘋狂,“我先宰了你!”
“引狼入室燒自己活路的才是叛徒!”侯莫陳用半生不熟的漢話混著草原語咆哮,刀勢又快又狠,一刀接一刀,全是拼命的打法。
腿上的傷口血如泉涌,動作卻更兇了。
每一次揮刀,都帶著對過去苦難的憤怒和對如今那一點微弱希望的拼死守護!
陳石頭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也看到了和侯莫陳死磕的拔灼。
“北邊的!撐住!爺們兒來了!”他大吼一聲,撿起地上一根燒著的木頭當棍子,帶著幾個還能打的流民漢子,拼命往戰團中心殺過去。
整個冶煉區成了絞肉場。
一邊是薛萬徹帶來的鐵甲重步像移動的城墻一樣穩步推進,收割著崩潰敵軍的性命。
一邊是核心處侯莫陳和拔灼兩個草原漢子以命相搏。
外圍劉錚的人死死堵著口子清剿殘兵。
沖天的火光把這場血腥的殲滅戰照得亮如白晝。
喊殺聲,兵刃撞擊聲,垂死的哀嚎聲,火焰的爆裂聲,混雜著風雪呼嘯。
就在拔灼的千余前鋒在黑石山火海里化為飛灰時,距離定北城西一百五十里,一處名叫鷹愁峽的巨大風口山谷里,一場規模更大,更加殘酷的搏殺才剛剛拉開序幕。
這里,才是真正決定漠北命運的戰場!
暴風雪在這里找到了最肆虐的舞臺。
風像發了瘋的巨獸,卷著鵝毛大雪和冰粒子,在狹窄陡峭的峽谷里尖嘯沖撞,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能見度驟降到幾乎為零,幾步之外就只剩一片混沌翻滾的灰白。
積雪深及馬腹,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五萬草原聯軍......阿史那殘部,幾個依附的小部落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此刻像一群被驅趕進陷阱的困獸,深陷在這風雪煉獄之中。
他們是跟著拔灼留下的記號來的......
本想著趁火打劫,瓜分黑石山的財富。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早已落入了唐軍精心編織的天羅地網。
“頭人!風太大了!雪埋了路標!前面…前面好像不對!”一個凍得臉色青紫的阿史那騎兵,連滾帶爬地沖到自家頭人馬前,聲音帶著哭腔。
他指著前方被風雪完全遮蔽的峽谷深處,那里本該是通往黑石山的“捷徑”。
阿史那頭人圖魯,裹著厚厚的皮裘,眉毛胡子上掛滿了冰坨子,眼神陰鷙。
他勒住煩躁不安的戰馬,環顧四周。
隊伍早已被風雪切割得七零八落,亂糟糟地擠在相對避風的峽谷凹處,人喊馬嘶,一片混亂。
酷寒正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士兵的體力和意志。
不安像瘟疫一樣蔓延。
“拔灼呢?他那邊的火光怎么看不見了?”圖魯煩躁地吼道,聲音被風吹散大半。
“不知道啊頭人!這鬼風鬼雪…怕是走岔了!”旁邊一個頭目哆嗦著回答。
“圖魯頭領,不能再往前了!”
“這地方太邪門了,不僅風太大,連馬都走不動了,雪霧更是讓人都看不清任何方向了!”另一個小部落的頭人策馬靠過來,臉上滿是驚懼,“再走下去,不用唐人打,我們自己就得凍死在這鬼地方!”
聯軍頭領圖魯猶豫不決,其他幾個部落的頭領更是爭執不下之時。
此處卻已經被唐軍,十面埋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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