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婳難得起了個早,去了淳氏繡坊。她過去時,抱著灰撲撲的呆呆,喂著櫻桃。照慣例先去老繡娘那邊轉了轉。
她看了眼進度,比預想的快多了。
“天兒眼瞅著熱了,當初會展簽的書契時間寬松,倒也不必如此趕,這些時日我不在,你們不曾休假。午間用了膳食,全歸家去罷。”
這一句話,驚起千層浪。
“娘子體恤我等,可我們也不是仗著這一點胡為的,定單多,合該早些交齊。”
“沒錯,為了趕單子,咱們繡坊堂間生意尚未開張,已耽擱許久了。我等還想著這幾個月都不歇了,空閑之余做幾副繡品拿去堂間賣,免得來買繡品的主顧,全都撲了個空。”
沈婳揉著呆呆毛絨絨的腦袋。她隨意道。
“我從未想過開張。”
“這怎么使得?”
沈婳:“這次會展接的單子實在多,價格定的貴也足夠了,名聲如我所愿這次徹底打了出去。”
“等完成各家商行的契紙上的訂單后,再開堂間也不遲。物以稀為貴。往后的會展,淳家繡坊會照舊參與。卻只接一風堂的生意。”
往年的沈家繡坊,接一風堂的生意外,只要是出價貴的富商,也會賣。
繡品各地分散,打響了各大鋪子,即便每副繡品下角處都有漂亮的圖徽。可那些不懂繡品的人,買了只覺得精致,如何會知道沈家繡坊的存在。
奸商漾漾的錢,要緊緊握在手里。
省去中間商賺差價。
繡坊是她的,一風堂也是她。自家繡品的銀子自然還是進自己口袋。
如此,才能顯得繡品愈發珍貴。不可多得。
要買,只能去盛京或者豐州。
若有機會,待四海升平后,還能去別處城池開出分號。
那才是超過阿娘還在時的真正輝煌。
這些話,她自不曾宣于口。
見眾人還要說什么,女娘擺擺手,故作深沉老道的朝外走去。
在老繡娘那邊,女娘很寬容,可去了新繡娘這邊,她將兔子交到凝珠懷里,抬步入內。
“許久沒見了呢。”
“這幾日孫姨都不會過來,我親自盯著你們。”
女娘在門口處尋了個位置坐下,嫣紅的唇角往上翹,手里敲打著戒尺:“上回我去匯州前,讓孫姨給你們布置了課業,想來每人手上已有我阿娘生前親自編寫的蘇繡入門典籍了。”
“誰第一個過來讓我抽查?范圍定下前四十頁,過了有賞,沒過的…”
她倏然變臉,冷笑一聲:“呵呵。”
壓迫感撲面而來。
繡娘中有不少人變了臉色。
“孫……孫掌事沒說要考察的事。”
倚翠蹙眉:“平素孫掌事教學就是照著那典籍來的。昨兒娘子親自去問了,正巧學到四十頁。”
有人對妝容嬌美的女娘道:“繡法之間到底略有相似,我們學的也快,教的繡法,我們也粗粗會了。可抽查實在沒準備妥當。不如改日?”
沈婳欣賞她的膽子。
她像是聽到了笑話般,破天荒的打量過去。
“我說了今日就是今日。”
“那書里頭全是繡法同技巧,真當我隨意塞你們的?若是放到外頭,你可知千金難買?多少繡坊想偷學?”
“我知你以前學的不是蘇繡,可你既然來這兒了,就該把前頭的學問全部扔了,從頭開始。”
“什么粗粗會了?東間那邊的老繡娘,哪個不是背的滾瓜熟爛?之所以抽查,是我覺得沒必要刻板。”
她冷下臉時,還是極為嚇人的。
很快,有繡娘上前。
“我不抽查,能背。”
沈婳看過去,正是上回的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