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婦人總要刮刮她挺翹的鼻子。
——學業重,小娘子怕是累壞了吧。
——讀書識字是好的,我是窮苦出身,莫說字了道理也不識幾個,可每日瞧見小娘子得夫子夸贊,我總是歡喜不已。你好了奶娘便好了。
在她被顏桉欺負后,奶娘為了護她,不慎推了顏桉。
最后落得個鋃鐺入獄的下場。
“我花了五百兩。”
顏宓說的很慢,卻仿若凌遲。
“想法設法的去疏通,想法設法想把人救出來,銀子花了,可不過半年,她就死在了牢獄里。”
顏太夫人不敢再聽,可女娘的話溫溫柔柔的傳來,由不得她不去聽。
“我如何不納悶我只當她身子骨差,牢獄并非是人待的,我更恨自己給的銀子太少了。”
“可我如今相通了。”
顏宓看向顏太夫人。
“想通了當年我苦苦哀求,為何你也不愿松口,將她放出來。”
明明只需提督府的一句話。
“宓姐兒。”
顏太夫人忙要拉住顏宓的手卻被她躲了過去。
“可這些年,我是真心疼你啊!”
她警惕蕖熹,也便早早在她院里安插了自己人,如何不知顏宓是外頭抱的。
可不知怎么了,看了一眼她就喜歡。
她不能接受顏坤同蕖熹私下那些骯臟事,可她也享受著顏家的風光,她舍不得怨懟顏坤,自然全部恨在蕖熹身上。
哪哪都瞧不上她。
可便是揭穿了蕖熹,又如何?若她魚死網破,只會害了顏家。
“這十余年我養你在膝下。”
“你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知書達理秀外慧中。我教你處世之道。沒有我,哪里有如今的你。”
“是,我知曉她的身份后,便徹夜難眠,故,生了私心。”
她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娘,總算沒了往日那華貴。她淚光閃爍。
“可你也該體諒體諒我。”
說不難過,也是假的。
顏宓看了眼天色。想起幾日前她抱著匣盒朝那人的對話。
——欺君之罪,官家會如何處置?
——滅九族也不為過。可若有人要保他,只怕會是輕飄飄掀過。
他說。
——多數為后者。
提督的身份居高,爀帝若真砍了他腦袋,只怕無法把持勢力平衡的局面。
謝家從頭到尾就沒想過這一次能將顏坤徹底打入地獄。
砍了腦袋多沒意思,總要慢慢折磨才好。
顏宓垂下眼眸。
“不原諒。”
“我是,她也是。”
顏太夫人忙道:“祖母錯了。”
“顏家造的孽太多了,絕不是一句錯了就能行的。”
不知為何,蕖熹聽的心驚膽戰。直到一群官兵兇神惡煞的破門而入。
“顏夫人,跟我們走一趟。”
顏宓仿若置身事外,她一步一挺直止腰身往外走。
顏太夫人追了兩步,卻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被身后婆子眼疾手快的攙扶住。
顏家徹底大亂,蕖熹掙扎著卻被押走。
“宓姐兒!”
顏太夫人的眼里好似只有那著青蓮色羅裙的女娘。
二奶奶焦慮:“婆母,大嫂這是犯了什么事?可要遣人出去打聽打聽。”
“我留不住她了,留不住了。”顏太夫人只是道。
而顏宓終究腳步一頓。她轉身快步走回去,女娘溫婉不過的面容沉靜不過。
顏太夫人混沌的眸色一亮。
顏宓跪下,給顏太夫人磕了個頭。
這一跪,是跪謝多年養育之恩的同時,何嘗不是斷了所有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