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東宮,子時。
江元音此番是秘密前往,連沉月、青鳶這種護衛都未帶,更不可能帶晴嬤嬤之類的了。
曲休陪她一道,裝扮成小太監,混進東宮。
趁著夜班換值,他們溜進李昀璟的寢殿。
李昀璟一向不喜歡宮婢近身侍候,被禁足東宮后更甚。
他性子越發孤僻,身邊鮮少留人。
此時寢殿里便只有李久安一人。
兩人一入內,原本候在偏殿睡著的李久安立刻轉醒,驚呼:“你們刺——唔。”
剛張嘴便被曲休利落的捂住嘴。
這時床榻上的李昀璟亦立即睜眼,揚手便抽出了掛在床頭的佩劍,低喝道:“誰?!”
因為他已經入了睡,內殿只留了一盞微弱的燭火。
昏暗的光線里,他依稀能看到一個纖瘦似是小太監的人靠近。
“是我!”江元音壓低聲音,快速走近,“殿下,是我!”
聽著熟悉的聲音,眼前人的臉便在視野里具象化了,李昀璟握著劍,有些愣怔,難以置信地低聲喚道:“阿姐?”
江元音聽到這一聲“阿姐”,心里便有了七成的把握。
她和李昀璟已有半年未見,只是偶爾親手做些甜品糕點,想法子給他送過去。
這半年,齊司延和李霽便是李彥成收拾世家的左膀右臂,許清來東宮探望,定沒少挑唆。
她其實偶爾也會擔心,李昀璟會信了許清的挑唆離間,與她生了嫌隙。
但聽到這聲“阿姐”,她便知道他沒有。
江元音走至床榻前,床邊留著的那盞燭火映照著她的臉。
她也在看李昀璟。
這半年內他過了個生辰,如今已經是十三歲的少年了。
即便是坐在床榻上,也能看出長了不少個子,青澀的臉龐褪去了幾分稚嫩。
尤其下一瞬,他將劍收好,站起身來已經和她一般高了,越發能看出長了不少個子。
“阿姐?”李昀璟仍是一臉不可思議,打量著她的穿著,低聲詢問:“你今夜為何會來?發生何事了?”
這半年,他一直被禁足在東宮,不能外出一步。
唯一會來看望他的人,只有許清。
但他清楚,江元音不是不愿來看他,是不能來看他。
所以他不怨,每回收到她送來的點心時,他亦是開懷的。
他知道她是掛心他的。
外頭一定是發生了大事,否則她今日不會如此裝扮,著急來見他。
“殿下近來身子當無恙?”江元音打量著他的臉色,關心問完后,開門見山道:“時間緊迫,我有要事要同殿下說,便不與殿下過多寒暄了。”
李昀璟輕“嗯”,重新在床榻一邊落座,留了另一邊位置給她:“何事?”
他心中約莫有數,只待她出聲了。
江元音顧不得什么禮儀分寸,在床榻另一側落座,問道:“外頭的事殿下可聽說了?”
李昀璟回道:“孤知道珩王任大理寺卿重審了不少世家舊案,也知道其在獵場遭了刺殺,父皇為其與許綺嫚賜婚。”
末了,他掀了掀眼皮,掃了眼江元音,反問道:“你說的外頭的事,可是這些?”
“不止,”江元音挑明問道:“后日便是七月二十四,珩王爺與許小姐大婚,那日許國公的計劃,殿下可知道?”
李昀璟沉默,目光自右手邊坐著的江元音身上移開,平視前方,只留給她一張側臉,片刻后,嗓音里透著些無力,沒有隱瞞地回道:“具體的他并未跟孤細說,只說大婚夜過后,孤便不必再禁足東宮。”
他并不愚笨,許清的話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懂得。
可他無力勸阻,更不知從何勸阻。
自李彥成賜婚后,許清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強硬。
他要捧他坐上皇位,不管他愿不愿意,因為其要的就是個傀儡帝王。
江元音聞便知許清還未入宮,告知李昀璟這樁婚事出了變故。
也是,李昀璟手中所謂的“權”,其實都在許清手中。
十三歲的李昀璟,并沒有獨屬于他的勢力。
他是靠許清領著一眾世家來造勢的。
如今被禁東宮的李昀璟于許清而,不過是用來粉飾他謀逆的幌子,自不必事事跟進,時時稟告。
“后日不會有大婚了,”江元音告知道:“許小姐昨日遇難殞命,現已滿城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