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音注意力都落在齊司延的右腿,驟然聽到他這話,尚未來得及回應,又見他硬邦邦地自問自答:“不行。”
復而又怕她不悅,補充道:“待曲修熬好了解藥,讓曲休幫他。”
江元音聞了然,想來曲休還未尋到齊司延,所以齊司延還不知道她知曉他受傷了。
難怪會離譜地以為這滿屋子的熱水、藥膏都是為阿粟準備的。
她張唇試圖解釋,齊司延卻又搶先一步開口了:“你若不放心曲修,我來也行。”
他目光沉沉,堅守住了底線:“總之……你不可以。”
他不是大度的人,他坦然承認。
沉月和青鳶都面色古怪,頗有些無語地望著齊司延。
……侯爺腦子到底在想什么?
齊司延在想什么,江元音一清二楚,更生出動容與愧疚來。
在這種時候,他也沒有因為她沒發現他受傷而生氣。
他甚至在以為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為了阿粟后,持續不斷的讓步。
齊司延蹙眉,不滿她的沉默,沉聲重復強調道:“阿音,這件事我不會答應。”
江元音沒急著回應,示意沉月、青鳶等人放下東西離開。
她迎上去:“不是要沐浴,也不是為了阿粟。”
她挽住他的手臂,攙扶著走他往木椅走:“是為了侯爺。”
齊司延微怔。
……為了他?
江元音回想起曲休形容的畫面,悶聲埋怨道:“侯爺分明答應過我,安全第一,若遇險阻,不可以為了血藤花去冒險,要毫發無傷回來的。”
齊司延恍然:“……曲休來過了?藥端來了?”
比起曲休這漏風的嘴,他更在意其有沒有寸步不離地守著熬藥。
這解藥若有半點差池,他非得教訓他不可。
江元音不愿他又將話題從他的傷口扯遠,一口氣回答了所有要點:“曲休來了,解藥我喝完了,我知道你為了摘血藤花右腿受傷了,讓他去尋你回來處理傷口。”
她將他一把按坐在木椅上:“苗疆沒有郎中,只有巫醫,大祭司便是苗疆的巫醫,藍妙妙命懸一線,他脫不開身。”
“我來給侯爺處理傷口吧。”
之前在侯府,他受了刀傷便是她包扎的。
從禁地到陪李霽閑逛,他的腿是正常的行走的,當無大礙,她能搞定。
語罷,她便蹲身,伸手探向他的右腿,“讓我看看你的傷。”
齊司延握住她的手,阻止道:“皮外傷,估計都結疤了,沒甚好看的。”
“皮外傷也不能小覷,”江元音很堅持,“侯爺,讓我幫你清理上藥。”
感受到他手沒挪開的意思,她仰頭對上他的墨眸,聲音很輕:“是不是其實很嚴重,所以侯爺不給我看?”
“沒有,”齊司延眸光里有掙扎,知曉她的脾性,最終還是松開了手,未雨綢繆地補充:“許是看著嚇人,但不嚴重的。”
江元音緊繃著臉,小心翼翼去掀開他的褲腳,這一掀,心便一沉。
他定是流了不少的血,不知是血跡凝固了,還是在冰天雪地的室外被凍結住了,使得褲腳有些黏在腿上,難以輕易脫落。
強行扯開,一定會牽動傷口,會很疼。
江元音一瞬沒耽擱,起身去拿清理傷口的工具,剪刀、紗布、藥膏一應俱全。
又折返端了銅盆和帕子過來。
她沒再詢問齊司延的意見,輕手輕腳剪開了他右腿的褲腳,再拿熱水一點點暈開布料和傷口粘合上的邊緣。
全程,兩人心思各異,未發一。
片刻后,江元音看到一條觸目驚心的劃痕,從他的腳踝處一直往大腿蔓延。
可以想象,他在踩空積雪的那一霎,有枯枝或是堅硬的石塊,就這么順著他的腿劃上去了。
她眼眶瞬間通紅,抬眸看他:“明明就很嚴重,侯爺為何不早說?”
齊司延看著她溢滿心疼的杏眼,心里之前那點微妙的酸澀早就消散。
“只是看著瘆人罷了,未傷及筋骨,”他溫聲安慰道:“否則,我如何能走出禁地,還能陪王爺閑逛?”
“侯爺以為自己是鐵人還是銅制的?受傷了為何不說?為何還要似無事人一般行走?為何……”江元音聽完簡直要被愧疚淹沒,哽咽起來:“怪我,我問一問你就好了,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
她關心了藍妙妙,關心了阿粟。
從藍岫那問清楚了阿粟的身世。
關心了李霽,關心了沉月、青鳶,獨獨忘了問一問為了她去尋血藤花,又為了她入了禁地的齊司延。
就因為他從不喚疼,永遠是一副無堅不摧的模樣。
“傻瓜,我沒有怪過你……”
“我知道侯爺不會怪我,是我自己做得不好,”江元音吸了吸鼻子,壓下翻涌的情緒,眨巴眼擠掉眼眶中的淚花,讓視線恢復清明,“不說了,我先給侯爺處理傷口。”
她垂首,開始專心致志地為他處理腿上的傷。
用熱水帕子清理擦拭了污血,再為他涂抹上傷藥,包扎好傷口。
全部弄好后,江元音取了毛毯幫他蓋住腿,余光觸及仍別在他腰間的那朵血藤花,鼻子又一陣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