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對藍岫與藍薩萊打破砂鍋問到底。
藍岫領著他們去了他這宅子里最好的幾間屋子,供他們挑選。
江元音與齊司延不是吹毛求疵的性子,他們在馬車里過過夜,也睡過濰城的小漁村,何況此次登門,還是有事相求。
他們對住所沒甚要求,在李霽挑好后,便選了間鄰近的房間。
藍岫躬身笑道:“請王爺、公主、駙馬爺稍作歇息,老朽便不打擾了,族中還有事需得處理,老朽先行告退,晚些備好了酒水佳肴,再來請王爺、公主、駙馬爺用餐。”
藍岫一走,李霽沒有放江元音與齊司延回房的意思,而是挑眉發問:“阿粟的事有隱情,而且他們知情,卻故意瞞著我們,你們剛為何阻止我追問?”
阿粟一個在江南地區流浪十多載的乞兒,是沒有來過苗疆。
他體內的蠱王,只可能是苗疆人給的。
那人定出了苗疆,且那蠱王先前并非是大祭司藍薩萊持有。
否則他不可能從頭到尾都沒提過一句,只是確認阿粟體內是否有蠱王。
江元音回道:“我曾問過阿粟,是否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不想來苗疆學控蠱、馭蠱,阿粟說不想。”
談及此,她抬眼看了齊司延一眼。
在汴京時,他提起她的身世時,她也說過,她不想知道。
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必能理解阿粟的想法。
江元音:“既如此,我覺得沒必要追問,何況這畢竟是阿粟與苗疆的私事。”
“私事?”李霽卻一臉不贊同,耐人尋味道:“我看未必。”
江元音抬眸,無聲詢問,等候他說出自己的見解。
李霽卻不急著回答,而是看向齊司延,半是試探半是討論地問道:“你怎么看?也覺得是私事?”
齊司延先回應江元音的目光,溫聲道:“我能理解阿粟不想知曉身世的心情。”
繼而才看向李霽,淡聲回道:“我的想法與王爺一致,但會否從‘私事’上升到‘國事’還有待考證,不可以輕易下定論。”
在大祭司藍薩萊出面后,齊司延幾乎未發一,他一直在安靜旁觀。
藍薩萊與藍岫的每個細微的神色轉變,都被他收入眼底。
他心中大抵有數,能猜出阿粟的身份,是他們避而不談的原因。
但這并非十成十的事,沒有確切的證據前,他選擇靜觀。
江元音不笨,一聽“國事”二字,便知李霽打的是什么啞謎:“你們覺得阿粟是胡人,苗疆同胡人有往來?”
李霽頷首:“若阿粟只是普通的中原人樣貌,我自不會去追問他的身世與苗疆的私事,可苗疆若真與胡人有往來……此事絕不能放任不管。”
齊司延謹慎重復強調:“有待考證。”
江元音下意識地想要否認。
在她前世的記憶里,直至死前都并未聽聞苗疆有與胡人勾結的事。
這也是為何,她看出阿粟與苗疆有淵源,卻沒有當一回事的原因。
但李霽在此,她沒法提及前世,只是面色凝重地問出最壞的結果:“若苗疆真與胡人有往來,阿粟真的是胡人,你們預備如何做?”
李霽把玩著折扇,難得露出幾分沉厲來:“那苗疆斷不可留。”
齊司延輕“嗯”認同:“獨立不受朝廷管轄的前提是別無二心,若生異心,當誅之。”
胡人屢犯邊境,欺壓凌虐大昭百姓,若放任苗疆與胡人勾結,大昭將成人間煉獄,絕不能忍。
這些江元音都懂也認可,但思及阿粟還是揪著一顆心,緊聲問道:“那阿粟呢?”
不待他們回答,她又道:“我覺得一個人是由其經歷、情感、信仰組成,而非出身與血緣決定,阿粟在江南長大,他覺得自己是大昭人,他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縱他是胡人血脈,也不該死吧?”
對阿粟的處境遭遇,她總能感同身受。
若以血脈定罪,齊司延不該將她千刀萬剮嗎?
“他從前是沒有,”李霽直擊要害地發問:“若知曉自己身世后有了呢?”
江元音抬眼望向齊司延:“侯爺也這樣覺得?”
齊司延墨眸深深地看她,猶豫片刻終是開口提醒道:“阿音,有些人強大自我,便能不受血脈、出身影響,決定自己是誰,要成為誰。”
例如她,可以完全跳脫血緣羈絆。
“也有些人,會不受控地鉆進血脈、出身的殼。”
他保持中立,并非是想惡意揣度阿粟,是怕萬一結果不如人意,她會失望,受挫折打擊。
江元音腦海里閃過阿粟奔向傀儡的背影,堅定道:“侯爺,我相信阿粟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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