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面色更冷,眸光似箭地盯著齊司延,不再同他彎彎繞繞:“齊司延,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韙?”
如果只是同江元音議起此事,他只當她因為過度擔心自己的身體,不知輕重的憤慨沖動。
可此事若有齊司延參與,他難免不多想。
齊司延想造反?
那可不行。
齊司延神色沒有起伏,淡聲回應:“王爺明面上雖不過問朝政,暗地里卻沒少替皇上解憂吧,相信王爺亦很清楚,滄江水戰的真相,我父母與齊家軍的死因,更清楚我為何病了十多載,那就該知曉,我做甚都是師出有名,談何冒天下之大不韙?”
此處是蘭城,李霽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不管其立場如何,真相沒什么好隱瞞的。
李霽眸光明明暗暗,緊盯齊司延:“所以這十多載的‘病秧子’都是你裝的?你一直在韜光養晦,意圖謀反?”
“病了十多載是真的,一直在韜光養晦也是真的,至于謀反……”齊司延掂量了下這個詞,淡然自若地回:“我沒想要坐龍椅,也不想這天下,我只想替我枉死的父母、齊家軍,討要個公道。”
“李彥成必須死,王爺若認為這是謀反,便是謀反吧。”
“呵——”李霽譏笑出聲,質疑道:“你要弒君,卻說自己對這天下不感興趣,誰信?”
江元音重聲道:“我信。”
李霽簡直要被氣笑,怒氣上頭,忍不住嘲諷出聲:“我看你回汴京也不是想當公主,是想當皇后吧!你們小兩口處心積慮多久了?!”
江元音眼里劃過一絲受傷,為他此刻語中的惡意揣度。
一直云淡風輕的齊司延,直到此刻才沉了臉,墨眸中亦有了攻擊性。
李霽如何攻擊他,他都不在意。
可他忍不了,李霽攻擊江元音。
他掀了掀眼皮,沖江元音道:“聽見了嗎阿音,他被自己的兄長利用、猜忌、下毒,都是甘之如飴的,他不回去要解藥,或許是想以死明鑒,或許是被兄長傷了心,總之不可能是為了你,你不必再自作多情,上趕著攬這份責任,壞了他們的兄弟情深。”
他看似在抨擊江元音,但字字都在諷刺挖苦李霽。
“你閉嘴,莫在這挑撥離間,咳——咳——唔……”
李霽情急之下,竟劇烈咳嗽起來,他只能抬手捂嘴。
江元音忍住了上前攙扶的沖動,頗有些心寒的開口:“王爺不如仔細想想,在得知你中毒之前,我是如何說的,我一直說的都是不回汴京,留在江南。”
“這些日子,我為了替王爺緩解毒發,是如何哄著夜七的,王爺都忘了?”
“我是在知曉他逼死你乳母后,才改變的主意,這不過是今晨才發生的事,在王爺眼里怎么就成了處心積慮了?”
她不再喚他“叔父”,生疏地喚他“王爺”。
李霽其實剛說完便后悔了,此刻想解釋,咳嗽卻緩不住。
很快便有血滲出指縫。
看到他指間觸目驚心的紅,江元音終究沒忍住,給他遞了帕子,先擺明立場道:“要回汴京是我的決定,不是侯爺的,還請王爺不要惡意揣度侯爺,侯爺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我不覺得他做這些事有何不妥,更不覺得王爺有資格指責他。”
“誰都不該將自己的想法、觀念強加于人,王爺不必認可我們,但道不同不相為謀,王爺既覺得我們大逆不道,不必強迫自己與我們同行。”
齊司延的目光瞬間柔和。
……她堅定地選擇、站在了他這一邊。
……她說“我們”。
江元音接著道:“我不想欠王爺恩情,汴京我會回,解藥我也會幫王爺去討,王爺要不要是王爺的事,總之我與王爺便兩清了。”
她的確感謝李霽對她的維護和關心。
但一定要她在齊司延之間做選擇的話,毫無疑問,她選齊司延。
李霽伸手,一把扯過她遞過來的帕子,擦拭了嘴角后死死攥在手中,終于緩過來氣了后,有些惡狠狠地盯著她,道:“兩清?怎么兩清?你不說要孝敬我,給我養身體,這才幾日就忘了?”
江元音沉默看他。
李霽又咳了兩聲,這一回是因為尷尬。
他目光躲閃地解釋道:“我剛都是被你們兩口子氣昏頭了,才出口傷人。”
他呼吸起伏,語重心長道:“你們還是太年輕,就如我早上同你說過的,他死了,大昭必然動蕩,百姓何辜?”
他又看向齊司延:“你既不想坐龍椅,那大仇得報后,天下要交給誰?十二歲的太子李昀璟?”
齊司延迎上李霽的目光,輕聲道:“那將這天下交給王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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