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兩家的確交好。
可他卻從未想過要將薛梓玥嫁給王義濡。
在他心中,有個曾任禮部左侍郎的祖父,當縣令的父親的崔信,才是更登對的人選。
他不覺得這樣的想法有甚不對,人往高處走,王家對他薛家大度,想和他薛家結親,還不因為他是知府?
何況王家也沒少向崔關禾獻殷勤,王家不知是砸了多少銀子,才讓崔關禾認了王義濡這個“學生”。
礙于這微妙的關系與情面,他沒急著說開,同王家撕破臉,只等著崔信過了鄉試,一切鐵板釘釘,再將兩家定親的事公開。
可惜崔關禾中風、薛梓玥中毒,而崔信鄉試落榜,婚事便不了了之。
他一直以為崔家理虧,不可能主動提及悔婚的事,沒成想竟告知了王義濡。
思及此,薛茂民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對崔家的怨懟更濃烈了幾分,真心實意地罵道:“分明是他崔家有意替崔信求娶梓玥,而我顧念崔老的面子,沒有冷拒絕,想緩幾日再尋個由頭拒了,結果梓玥先發生了意外,他們后悔了不說,現如今還潑我們臟水。”
“壓根未曾訂婚,哪來的悔婚?無稽之談!”
薛茂民越是心虛理虧便越是激動,要求王義濡表態站隊道:“賢侄是信我,還是信崔家所?”
反正他不信崔家敢同他對質,何況真到那時,一切都能推到中風的崔關禾身上。
王義濡掩飾著眼底的冷意,回道:“義濡自然是信伯父所。”
薛茂民這才安心冷靜下來,端詳著王義濡的臉色,再次確認問道:“總之情況便是如此,梓玥不知何時能好,賢侄當真還要娶她?”
王義濡毫不猶豫地頷首:“伯父,我待梓玥是真心的。”
薛茂民狀似隨意地問:“既如此,賢侄這兩年為何對梓玥不聞不問?我還以為賢侄早已有了二心。”
“伯父可是忘了,義濡很早便說過,一定會考取功名,再來求娶梓玥。”
“自然沒有,”薛茂民訕笑,“賢侄甚是爭氣,是梓玥福薄了些。”
記是記得的,卻從未放在心上。
王義濡接著道:“鄉試過后我有書信梓玥,卻石沉大海,我只當她是想等我高中入仕再談,是以沉心,全力備考,直至順利通過會試、殿試,入了禮部,在汴京站穩腳跟,方才回來提親求娶。”
“今日才知,梓玥為何音訊全無。”
薛茂民接受了這個解釋:“既如此,那便尋人合庚帖,擇日成婚吧。”
王義濡早有準備,從袖袍中拿出庚帖遞過去:“我已尋人合過庚帖,請伯父過目。”
在薛茂民接過庚帖閱覽時,他又道:“非我要怠慢梓玥,只是梓玥的情況,怕是不宜大肆操辦婚禮,且我此番是告假回來,不日便要返京,敢問伯父,婚禮能否一切從簡?我想盡快完婚,好帶梓玥入京求醫。”
薛茂民頷首:“便依你所,一切從簡,盡快完婚。”
王義濡臉上沒有半分喜色,反而變得沉重:“伯父,我今日前來,還有一事。”
薛茂民挑眉:“什么事?”
王義濡面色猶疑,片刻后才從袖口再次掏出一張信箋,遞給薛茂民。
薛茂民接過去一看,有些摸不著頭腦,詢問出聲:“這是什么考核試題?”
王義濡沉聲回道:“是前年鄉試的試題。”
“噢,”薛茂民仍不明所以,“賢侄給我瞧這作何?”
“這是我今日在崔老師房中發現的,看字跡的確是崔老師所寫,”王義濡引導道:“伯父,你說兩年前崔老師是不是沒來得及將此信箋交予崔信,所以崔信才落了榜?”
薛茂民大驚失色,順著其思路,說出其想聽的結論:“崔老爺子想泄鄉試試題給崔信?”
王義濡點頭:“只怕是。”
他失望道:“我以為老師為人公正,是不會徇私之人,沒想到也會為了其孫的仕途而失了公允。”
薛茂民緊聲問道:“賢侄打算如何做?”
王義濡搖頭,一臉為難:“此事不追究,對不起千千萬萬寒窗苦讀,要博取功名的考生,可老師于我有恩,如今又中了風,我也不想老師晚節不保,何況崔信也未真的拿到試題,此事若傳出去,輕則為他招致罵名,重則斷了他日后趕考入仕的機會。”
“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才來請教伯父。”
薛茂民拽緊了手中的信箋,被報復之心占據理智,冷冷一笑:“那便交由我來處置如何?”
崔家嫌棄薛梓玥,悔婚在先,承諾會守口如瓶,卻輕易告知王義濡兩家曾定親在后。
如此背信棄義,置他薛家名聲于不顧,他也該還以顏色!
王義濡低頭拱手,遮住眼底得逞的笑意:“那便有勞伯父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