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直,難免三爺覺得自己的名號不響,依舊不悅。
好在李承燁只掃了他一眼,便再次抬眸看向齊司延,似笑非笑地自我介紹道:“鄙人在泉郡生活十多載,大家稱我一聲‘三爺’,想來我應該年長定寧侯幾歲,定寧侯不如也喚我一聲‘三爺’?”
立在齊司延身后的曲休道:“世上能直呼我家侯爺爵稱的寥寥無幾,世人見著我家侯爺,也都尊稱一句‘侯爺’,焉有你直呼我家侯爺爵稱,卻讓我家侯爺喚你‘三爺’的理?”
曲休亦知面前的“三爺”,便是先太子李承燁。
可其并未坦明身份,再者,便是坦明了身份又如何?
李承燁不過是落敗的先太子,難不成還要逞“儲君”的威風?
未免太可笑。
李承燁的下屬正要出聲回擊,被李承燁抬手制止。
他望著齊司延笑了笑,格外好脾氣地說:“有理,怪我在泉郡待慣了,不懂這些規矩了,侯爺勿怪。”
齊司延亦給了他幾分薄面,淡聲回道:“三爺重。”
彼此互稱為“爺”,誰也不落下風,場面上的敬重倒也做足了。
李承燁下巴輕點面前的空座:“侯爺請坐。”
齊司延頷首,抬步上前,走得近了,余光方才掃到李承燁腳邊竟還跪俯著一個人。
那人亦抬眸望著他,目光炙熱,一瞬不移。
他眸光微滯,步子一頓。
齊司延一眼便認出來了,這是江云裳。
已是深秋時節,她卻只著了一件單薄的里衣,雖不至于衣不蔽體,但這對女子而,都是一種羞辱。
裸露的脖頸處有新舊深淺不一的傷痕沒入衣襟里,可以想見,這具被衣服遮掩的身體上,有多少被凌虐的痕跡。
她長發披散,驚恐不安地跪著,好似一條狗。
齊司延墨眸閃爍,眼底是壓抑的震驚、憤怒與心疼。
不是對江云裳,而是對江元音。
李承燁對自己的“妹妹”,便是這般肆意折磨嗎?
他恍然明白,為何一提到李承燁,江元音便如此抗拒。
為何怕李承燁順利復位,而要將封弋留在身邊。
為何會怕到整宿做噩夢,怕到幾日心神不寧。
為何她如此堅定執著地要離開汴京,只想遠離那些皇權紛爭。
難道前世,她便如同此刻的江云裳一般,這般被李承燁折磨嗎?
……阿音,他的阿音。
……李承燁,真真該死。
李承燁將齊司延的反應盡收眼底,只覺江云裳或許沒有撒謊,他多了個可以與齊司延談判的籌碼。
他心情甚好,等那兩人互相看夠了,才好似訝然地出聲道:“侯爺認識她?”
齊司延極力克制心中洶涌澎湃的殺意,一時無。
“侯爺可是覺得此女眼熟?”李承燁又道:“說到這,我正有一事不知真假,要與侯爺確認。”
“聽聞侯爺年初娶了前江南首富江興德的嫡女為妻,”他瞟了眼跪地的江云裳,繼續道:“此女說,她是侯夫人親妹,敢問侯爺,是也不是?”
“她若真是侯夫人親妹,我可以考慮放了她。”
“考慮”二字他說得輕巧,卻全是不可說的籌碼。
要他放了江云裳可以,拿江元音來換即可。
江云裳聽著,滿眼希冀地望著齊司延。
她從未如此渴望,自己能和上輩子一樣,是他的妻子。
前世被她嫌棄的孱弱病秧子,今生是如此神采飛揚,如朗月入懷,風華灼灼!
他看了自己那么久,他對自己的處境應該是同情不忍的吧?
他……會救她嗎?
齊司延已平復好了心情,他收回落在江云裳身上的目光,在李承燁對面的空椅落座。
他與李承燁平視,平靜回道:“三爺受騙了,我妻子乃江家獨女,沒有妹妹。”
“哦?”李承燁挑眉:“那侯爺剛剛為何一直盯著此女瞧?我還以為侯爺這反應,是遇到熟人了。”
“非也,”齊司延沒甚情緒地回:“不過是訝然于三爺竟有以人為寵的癖好罷了。”
“侯爺不打算救她?”
“救她?為何要救?”齊司延再沒看江云裳一眼,“三爺的喜好選擇,與我無關,我不理解但尊重。”
江云裳的希望被碾碎,她自桌案下方伸手去拽齊司延的褲袍,乞求道:“侯爺是我,我才是你的妻……妻、妻子的妹妹啊……”
“救救我,侯爺,你如何能對我見死不救?”
她若不來泉郡,她就是侯夫人!
齊司延沒出聲回應,而是驀地抬手探向身后立著的曲休的腰間,拔出曲休腰間的佩劍。
船舫內氛圍瞬間緊張起來,李承燁的下屬亦上前拔劍,警惕望著齊司延。
而他只是揚劍,利落揮斷自己那塊被江云裳拽住的褲袍,沉聲道:“我再說最后一遍,我的妻子沒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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