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司延沒直接潑她冷水,而是委婉提醒道:“被抓去荒山建倉的苦役不少,你又不曾見過他們,不知他們姓名樣貌,怕是難以尋到,尤其……”
他頓住,欲又止。
“尤其什么?”江元音追問。
齊司延猶疑了片刻才開口告知道:“周康飛恐有苦役逃出揭發,那些被抓的苦役,全部……被拔舌了。”
這般殘忍的事,他本不欲詳細告知她。
只是在不知姓名樣貌的前提下,甚至無法正常用語溝通,她要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他怕她白跑一趟,徒增失望。
江元音睫毛輕顫,眼底涌動著憤慨。
抓無辜之人去奴役剝削不夠,竟還將他們拔舌?!
真是喪心病狂!
“阿音放心,周康飛做了惡,就要承擔果,”齊司延寬解道:“他不會好過的。”
江元音平復了些許心情,點點頭堅持道:“侯爺,雖說有九成的可能找不到,但我還是想去碰碰運氣,萬一呢?”
于普通百姓而,要尋一個人,萬般艱難。
大娘以為家人都死了,才逃難去了源城,她孤身一人或許不會再回到樂安縣。
而若是大娘的親人,幸運的還活著,待他們回了家,看不到大娘,只會覺得她已死于災疫。
他們一家人可能再無重逢的可能。
可萬一能夠尋到大娘的家人,告知他們大娘還活著,去了源城。
他們一家人或許還有團聚的一天。
齊司延伸手,耐心輕柔地幫她系好外衣的帶子,溫聲道:“好。”
馬車直奔城外荒山倉庫。
遠遠地便聽到了吼叫斗毆的聲音,車夫謹慎的停在數十丈遠的地方,敲了敲馬車門請示道:“侯爺、夫人,前方好像有動亂,我們還過去嗎?”
江元音和齊司延都掀開車窗簾看去。
遠處,依稀可辨別跳躍高舉的火把圍成了一個圈。
借著火把可以看到,火把中央,一群苦役圍成了一堆。
由于被拔了舌,他們并發不出什么具體的音節詞匯,只有聲勢浩大的嗚咽聲。
但看起來,并不是這些苦役遭受暴亂,在挨打。
齊司延命車夫再往前駛個十丈,隨后同江元音一起下了馬車,步行走近。
離得近更能辨別,這些舉著火把的人,似是在起哄造勢,不停地用力高舉火把。
在一片不明所以的、亢奮的嗚咽聲中,依稀能聽到求饒吶喊聲。
“救命……別打了別打了……”
“錯了,真的錯了,求求你們了……”
“我給你們磕頭,放過我們吧……”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聽到這,江元音同齊司延明白了。
當時被解救的苦役們氣不過,將周康飛等人悉數圍堵起來,毆打泄憤。
未多久,那圍成一團的人群,自內向外擴散開。
好似是里面的人忽然站起來反擊成功了一般。
齊司延心下一緊,忙上前一步,將江元音護在身后。
江元音懷疑的盯著人群。
那周康飛還有能耐突破圍毆?
下一瞬看到曲休領著幾個官兵,自內向外驅散著人群,高喊著:“行了行了,再打真的要被打死了!”
“就這么輕松死了,太便宜他們了,留他們一條狗命,先等宣判再來懲戒!”
苦役們嗚嗚咽咽,不知在激動說什么,但也很聽勸的沒再涌上繼續動手。
人群被驅散開,江元音才清楚看到,地上周康飛等人橫七豎八的躺著,被毆打踩踏得面目全非,看起來倒已和死尸爛肉沒差別。
這時曲休瞅見了遠處立著的二人,囑咐官兵控場,他大步朝二人走來。
他躬身行禮問道:“侯爺夫人怎么來了?”
江元音回道:“我來尋幾個人。”
曲休瞅了眼那些苦役,他們飽經摧殘,在火把的映照下,每一張臉竟都大同小異。
乍一看,并看不出什么差異分別了。
他委婉道:“夫人,一時半會怕是找不到。”
他接著提議道:“不如夫人將所尋之人的相關信息告知我,我仔細找找,有結果了再知會夫人?”
江元音搖頭拒了,問道:“這些苦役百姓今夜要如何安置?”
回答的是齊司延:“先暫時將他們安置在這些倉庫休養,幫他們處理傷口,待他們作證指認許昌安、周家罪行的人,再給他們分發糧食、藥材,送他們回老家。”
江元音有了想法,出聲問道:“能否將他們按照籍貫地址以及是來撫州援助,這樣分開安置?”
這樣,尋人的范圍便縮小了。
她可以去來撫州支援的那群人里,尋找來自源城“杏林春”的郎中伙計。
可以去來自樂安縣的那群人里,找找大娘的親人。
“夫人,侯爺正是這般安排叮囑我的,”曲休感慨出聲道:“夫人與侯爺真是心有靈犀、心意相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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