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繼續回道:“姑爺有所不知,約莫一個月前,撫州知府派人來采購藥材治疫,將馬齒莧、白頭翁,乃至蒼術、艾葉等藥材,皆以不到一成的價格收走,如今源城內藥鋪,所剩可治療疫病的藥材本就不多了,還得緊著城內的百姓先,何況……”
他頓了頓,欲又止地望著江元音,為難道:“因為以不到一成的價格悉數賣給了撫州知府,源城杏林春這幾月的營收都是虧損的,若無償為城門口的難民布藥,恐怕源城杏林春今年的賬本會很難看,恐惹東家不悅啊。”
他從未見過江元音,更不知其脾性,他只知道他這個當掌柜的,職責便是將鋪面管理好,能有營收。
要是連年虧損,他這個掌柜的會被辭退吧?
聞,江元音和齊司延對視,在彼此眼里,默契看到了同一個想法。
這藥材采購怕是有貓膩。
江元音開口道:“王掌柜,勞你將賬本拿來,我想看看撫州知府的采購明細。”
“是,東家。”
王掌柜立即抬步去取賬本。
江元音側目看向齊司延,道出心中的猜測:“每天還有這么多難民堵在源城城門口,撫州的災情恐怕沒有解決,也不知道撫州知府收了這么多藥材,到底有沒有用在百姓身上。”
庫部給前往撫州賑災的許昌安,撥了那么多庫銀,還以一成的價格來收購藥材,撫州那邊的疫情,不可能控不住吧?
許昌安拿了錢,到底有沒有辦事?
撫州知府又知不知情?
齊司延眸色深了深,沉聲道:“得去撫州取證。”
江元音似是下了決心,開口道:“侯爺不必送我去嵐州,我想同侯爺一起先去撫州。”
之前只是耳聞災情,遠沒有今日親眼目睹來得觸動。
她想和他一同進退,盡綿薄之力。
齊司延蹙眉,正要拒絕,被去而復返的王掌柜打斷。
王掌柜不僅是取來賬本,還命伙計提了壺湯藥,關切道:“東家和姑爺今日入城,想必有碰到堵在城門口的難民,這些是藿香、佩蘭等藥材熬制的預防疫病的湯藥,東家、姑爺且喝一碗,有備無患。”
江元音頷首,示意雪燕、清秋上前分發給大家。
她接過賬本和齊司延一同翻閱。
撫州知府的確以不到一成的價格,采購了大量用來治疫病、防疫病的藥材。
江元音出聲問道:“這賬本可有備份?”
“有的,”王掌柜回道:“因為年底要呈給東家過目,賬本是有備份的。”
這是默認的規矩,但江元音于年初出嫁才收了這些陪嫁的鋪子,成為藥鋪東家尚不足一年,不知這些規矩也正常。
江元音道:“那你將備份給我吧。”
“是,東家。”
齊司延出聲問道:“其余各城的杏林春可也為撫州這次疫情提供了藥材?”
王掌柜點頭:“將馬齒莧、白頭翁等藥材都供給撫州后,小的也曾書信臨近城的杏林春,想調取些藥材,方才知道臨近城的杏林春店內的這些個藥材,通通被撫州以極低的價格采購了。”
他補充了句:“不過離得遠了些的店鋪,小的便不知道了。”
江元音懂得齊司延這般問的原因,隨即出聲道:“你將你聯絡過的其余臨近城的杏林春一一羅列寫給我。”
她繼續吩咐道:“不管藥鋪里還剩下多少藥材,悉數拿出來,明日去城門口布藥。”
“可這……”
“人命關天,年底賬本便是虧損了,我也不會怪你。”
“東家大義,”王掌柜仍面有難色,道:“一月前,藥鋪不僅是為了撫州提供了大批藥材,也聽從知府大人的命令,選了大夫和伙計前往撫州六縣幫忙,至今未歸,明日要去城門口布藥,便是通宵熬夜,只怕也人手不足啊。”
江元音突兀問道:“后院可有空余的廂房?”
“有的,大夫和伙計們未歸,廂房空著呢。”
杏林春前院是藥鋪,后院則是大夫、伙計們住宿的地方。
江元音看向齊司延,“不如我們今日便歇在這?正好能搭把手幫忙。”
要去撫州查案,也不能對城門外那些難民熟視無睹。
早些救助了他們,也好早日動身去撫州。
齊司延應了。
所有人都開始忙活起來,青鳶、沉月以及車夫等人隨著藥鋪的伙計去搬藥材。
很快,找好了客棧前來會合的曲休也加入了陣營。
江元音、清秋、雪燕忙著幫忙熬制藥材。
齊司延在研究賬本,提議明日清晨加鹽熬些粥水。
杏林春的后院,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好不熱鬧。
一連忙活了數個時辰,總算將一切準備妥當。
回到王掌柜安排的廂房,江元音也沒停下來,而是執筆給王掌柜提供的藥鋪的掌柜寫信。
齊司延在她身邊安靜專注望了她許久,有不忍打擾的欣賞,也有心疼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