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收斂了個人情緒,改口道:“是我用詞不當,侯爺勿怪,先侯夫婦當年……應當是良木擇禽而棲,有才之士,選賢良之主。”
“先侯夫婦已為侯爺做了表率,侯爺可莫要擇錯了君主,一世愚忠。”
“恕我孤陋寡聞,不知泉郡彈丸之地竟臥虎藏龍,”齊司延不咸不淡地套話道:“三爺心比天高,我不予置評,只是三爺要邀我結盟共謀,打算如何向我證明,你乃賢良之主?”
他既是想讓李承燁自爆身份,也是想套出其現在到底有多少能耐。
備了多少軍馬,除了江南,在汴京、朝廷又是否有其勢力。
李承燁并不上套,回道:“我是否是賢良之主,口說無憑,亦無從證明,只有日后結盟相處了,才有說服力,但是——”
他話鋒一轉,“李彥成那個狗賊,不值得你效忠,卻是錚錚事實。”
他沒半點遮掩,直呼李彥成的名諱,恨意難掩。
“三爺何出此?”齊司延依舊淡然:“皇上自登基以來,國泰民安,胡人被逐出了中原,邊關再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
李承燁眸光驟冷。
齊司延如何批斗他父皇,他尚能忍。
但這般夸贊李彥成那個狗賊,他實在難忍。
滔天的恨意讓他差點捏碎手中的酒杯,直接道:“所以侯爺打算替殺父殺母仇人效命?先侯夫婦在泉下有知,怕是死不瞑目。”
“我父母死于滄江水戰,怎會跟皇上相關?”
“別裝了,”李承燁耐心快要耗盡,“你早就懷疑先侯夫婦死亡的真相,甚至你一直在暗中探查不是嗎?否則你不會聽聞裴濤在濰城,便敢單槍匹馬地趕來。”
“齊司延,你是聰明人,我們索性敞開天窗說亮話。”
李承燁越激動,齊司延越鎮定淡然,不置可否地回道:“三爺要說什么,我愿聞其詳。”
李承燁道:“李彥成那個狗賊算個屁的好皇帝,他弒兄奪位、殘害手足,絞殺兄長子嗣,此為不仁,登位平定了邊關戰事后,便弓盡鳥藏,得魚忘筌,設局害死先侯夫婦,為了兵權,將昔日功臣殺得殺,貶得貶,此為不義。”
“他不曾領兵出征,這天下是眾將士為他打下來的,與他何干?”
“你能查到裴濤的頭上,對當年滄江的真相定心中有數。”
“你若擁我為王,別說是裴濤,當年滄江水戰,先侯夫婦、齊家軍溺亡一事,我皆能幫你尋到人證、物證,并助你血刃仇人,報此血海深仇!”
“擁你為王?”齊司延徐聲道:“原來三爺不是要跟我結盟,與我共謀天下,而是讓我追隨你,助你謀取天下啊。”
“我乃……”太子李承燁。
理智將后半句話給壓下去,他滿目陰沉地盯著齊司延,問道:“怎么,侯爺對這天下、皇位也有興趣?”
他要的是忠心耿耿的將士,可不是覬覦他皇位的亂臣賊子。
若不是李彥成造反,他依舊是一人之下的太子。
這江山本就是他的,天底下還有誰比他更師出有名,名正順?
齊司延搖頭,實話實說地否認:“我對這天下沒有興趣。”
李承燁眼底的陰沉這才消散,雙手大開撐在桌案上,重聲道:“我不是李彥成那般的不義之徒,待我坐上皇位,愿封你為異姓親王,與你共治天下。”
他說起這些時,眼里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燒。
跳躍閃爍著的,全是復仇、皇位、權勢。
齊司延對其勾勒的宏圖偉業不敢興趣,只是將話題拉回了他最關注在意的點,突兀問道:“所以裴濤到底在哪?”
李承燁滿面不爽:“我說了,待我與侯爺談妥,侯爺想何時見他,都成。”
“那我直說了,三爺所謀之事,我需得見過裴濤,才會與三爺商談,”齊司延道:“畢竟裴濤消失十多載,三爺口中的裴濤是不是真的,又能不能對當年滄江之戰的內幕如實以告,還有待考證。”
“……你在威脅我?”
“不過是三爺直所圖,而我直所求罷了。”
“齊司延,我甚是厭惡他人與我討價還價,”李承燁耐心見底,“我給你兩日的時間好好想想,你若想見到裴濤,想為你父母、為齊家報仇,便與我結盟,按我所去做。”
“否則,這濰城你來得輕易,要走可就難了。”
齊司延半點不受威脅:“我也給三爺兩日,兩日后我若見不到裴濤本人,這濰城我是走是留,你我二人,各憑本事。”
從嵐州知府那借到的人馬,今夜便能按他吩咐抵達濰城周遭待命。
而再過兩日,得到消息的齊家死士也能趕到濰城了。
他和李承燁,誰勝誰負,可說不準。
語罷他起身,瞥了眼那從頭到尾都沒碰過一下的李承燁為他倒的酒,道:“若有談妥結盟之日,再與三爺把酒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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