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保密車間。
嗡——
一臺足有半間屋子大小,通體漆著嶄新軍綠色的龐然大物,正在發出低沉而平穩的轟鳴。
它的聲音和廠里任何一臺老舊機床都不同,沒有刺耳的摩擦音,沒有零件松動的咣當聲,只有一股源于絕對精密的震動。
在機床的全封閉觀察窗內,一根閃爍金屬寒光的鉆頭,正圍繞著一塊固定的鈦合金材料進行眼花繚亂的運動。
上下、前后、左右,同時還在進行兩個維度的旋轉!
這正是無數工程師夢寐以求的五軸聯動!
鉆頭每一次精巧的探入與回撤,都帶起一串細碎的金屬火花。
在這臺機器旁邊,站著二十多位頭發花白的老專家。
此刻,他們屏住呼吸,眼神一眨不眨盯著那塊正在被加工的金屬。
半個小時前,當機床正式啟動,當他們將一塊報廢件的圖紙數據輸入進去后,所有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現在,隨著最后一個工序指令執行完畢,機床的嗡鳴聲漸漸平息。
一只機械臂自動伸出,將那塊加工好的零件送到了傳送帶上。
一名老鉗工,小心翼翼用一塊絨布包著,將那枚還溫熱的零件捧了起來。
那是一枚造型極為復雜的不規則曲面葉輪。
它表面光潔如鏡,每一個轉角,每一條弧線,都完美到挑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
“老周……拿……拿游標卡尺來……”老鉗工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很快,另一位專家捧著一臺從漢斯貓那里進口,全廠精度最高的光學測量儀過來。
慢慢地將葉輪放上平臺,開始一寸一寸地測量。
每一個數據,都和圖紙上標記的一模一樣。
當最后一行“公差小于毫米”的數據,清晰顯示在屏幕上時——
整個車間,瞬間炸開了鍋!
“成了!它真的成了!”
“五微米!我們做到了五微米的精度!這……這比漢斯貓最好的機床精度還要高!”
“半個月!僅僅半個月啊同志們!我們真的造出了國產的五軸數控機床!”
那位捧著零件的老鉗工,再也繃不住了,兩行老淚從眼眶中洶涌而出。
他伸出顫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那冰冷堅硬的機床外殼,口中喃喃自語:
“干了一輩子機加工,我做夢都不敢想,不用我這雙手,光靠機器就能做出這么漂亮的東西……”
其他的專家們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互相用力拍著對方的肩膀,有人甚至激動地跳了起來,像個孩子。
但很快,這股狂喜的熱浪驟然冷卻。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將目光投向了會議室深處那扇緊閉的大門。
他們的臉上漸漸被更加深邃的情緒所取代,那是混雜敬畏、感激,和近乎于極度崇拜的狂熱。
一個五十多歲的總工長嘆一口氣,聲音低沉卻無比清晰:
“這奇跡,不是我們創造的。”
他這一句話,讓所有人的狂喜沉淀了下來。
是啊。
這半個月來,他們只是在執行。
像是一群剛剛學會寫字的小學生,嚴格按照老師畫好的橫豎撇捺,一筆一畫地臨摹。
而那位真正給出解題方法,是那個創造出整套完美方案的余所長。
余所長每一個電路圖的設計,每一個算法的邏輯,每一個機械傳動的方案,對他們這群專家而,都精妙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