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正急,豆大的雨珠砸得人睜不開眼,昭寧王府門前卻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雨聲里混雜著百姓閑聊的聲音。
“昭寧王不是最得圣寵嗎?誰敢闖王府啊?”
“你沒瞧見嗎?那可是皇上的親衛軍,宮里派出來的。”
“要說這昭寧王,那可是皇上跟前最得臉的,賜金賜銀不說,殺人放火都不罰,怎么突然就……”
密密麻麻的油紙傘撐在雨幕里,暈開一片深淺不一的色塊。
姜翡混在人群后,青布傘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透過傘沿的縫隙望著那扇被強行破開的大門,周遭百姓的竊竊私語混在雨聲里飄過來。
昭文帝對裴涇素來縱容,如今皇上狠下心來,連他的府邸也要搜查,宮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深想,只覺得那扇被破開的大門后藏著她看不見的兇險。
“小姐,我們快走吧。”身側的聞竹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急惶,“這里人多眼雜,萬一被認出來……”
姜翡點點頭,沒再多看,跟著聞竹轉身匯入人流。
轉進一條巷子,聞竹邊走邊后怕道:“還好小姐早察覺不對,讓我們先撤了出來,要是晚一步,此刻怕是已被堵在府里了。”
姜翡腳步沒停,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雨聲蓋過:“我要是留在府中,假死的事被人發現,皇上就會疑心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裴涇在設局,那樣只會害了他。我在外面,即便是被人抓住,牽扯的也只是我自已,落不到他頭上去。”
“小姐放心,”聞竹按了按掩在披風下的刀,“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會讓小姐被抓住的。”
兩人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巷口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
姜翡正準備抬腳上車,聞竹忽然猛地側身擋在她身前,厲聲喝問:“是誰?出來!”
姜翡心頭一緊,轉頭望去。
巷尾的雨幕里,一個青色身影正撐著傘緩緩走來。
雨勢太大,行走間傘沿垂下的水珠潑灑在他的衣擺上,把清爽的淺碧洇成了靛藍,沉甸甸地墜著。
聞竹幾乎是在瞬間就讓出了反應。
雨聲嘈雜里,那細微的金屬摩擦聲竟也清晰可聞,像一根緊繃的弦,蓄記了戒備與殺意。
姜翡忽然抬手按住了聞竹的手腕,望著那個身影開了口:“魏明楨。”
對方的傘面輕輕一抬,雨水順著傘沿簌簌滑落,露出魏明楨的臉。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著,眉峰微蹙,眼底映著雨幕的沉郁,比平日里更多了幾分復雜難辨的神色。
聞竹依舊死死盯著他,握著刀的手更緊了,指腹抵著冰涼的刀柄,只要對方稍有異動,便要即刻動手。
魏明楨在三米開外停住腳步,目光落在姜翡身上,聲音被雨聲濾得有些低啞:“原來你真的沒死。”
姜翡迎上他的視線,語氣平靜無波:“那你要去告發我嗎?”
魏明楨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嘴唇抿得更緊了,下頜線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巷子里只有嘩嘩的雨聲,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聞竹的呼吸放得極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過了片刻,魏明楨緩緩搖了搖頭,吐出兩個字:“不會。”
姜翡微怔,“為什么?”
“魏辭盈要殺你是真的,”他抬眼看向她,“你能逃掉,是你的幸運,并非她手下留情,我沒必要替她再讓什么。”
他的聲音落在濕漉漉的空氣里,帶著一種近乎冷漠的公正,卻讓聞竹緊繃的神經稍稍松了些許。